倪叶叶说出这一句话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从皇帝这个角度能看到倪叶叶身子软软倒下去,肩膀微微抖动,连跪着对于她来说都如此困难。
皇帝甚至怀疑,此刻他要是让倪叶叶起身,倪叶叶会不会再次昏过去?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帝王,对待倪叶叶他不生不出任何的怜悯之心。
可眼前这个女子,着实是第一个服下相思断人肠还活下来的女子。这蛊毒最开始被前朝皇帝喂给了自己的爱妃,希望她对自已永远忠诚。
这个女子却在服下蛊毒的第一个月不堪忍受痛苦,自缢而亡。他把这蛊毒用来控制朝臣上,从未失手。皇帝看着眼前跪下的女子,开始好奇她是如何熬下来的。
于是皇帝微微一抬手,道:“起来吧。”
倪叶叶右手无力,她左手撑住地板,试图起身站起来,她就是想那树梢的落叶,无论多么想留在枝头,只要寒风一吹,便随风飘落,无力对抗命运。
她左手无力,试了几次才缓缓从地上起身。倪叶叶起的很慢,刚刚站直身子的时候,眼前黑暗一闪而过,人摇摇晃晃,眼看着就要再次摔下去,却又站直在这里了。
皇帝看着倪叶叶所有举动,冷声道:“为何不抬起头来看朕?”
“臣女不敢窥探天颜。”倪叶叶咽下口中的鲜血,一开口血腥气息就弥漫开来。
“朕准许你抬起头来。”皇帝打量着倪叶叶身上的伤口,她长发散落,凌乱如同稻草,一身绯色都是血迹。
倪叶叶缓缓抬起头,还是和倪烨极为相似的容貌,眉如远山,肤色如雪,唇色苍白。那双本该清濯的眸子也如同蒙尘宝石,暗淡下来。
果然还是不堪忍受吗?这女子比不得倪烨。皇帝心中微微叹息,这么多年他就只养了倪烨这么一条好狗,有些可惜。倪烨一死,竟然一时间无人能顶替上他的位置。
留下这么一个娇弱的女儿……皇帝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能忍下蛊虫发作痛苦的女人,又怎么如同看到的那般娇弱?
“你这一身伤口,从何而来?”皇帝声音微冷。
倪叶叶眸子不变,看着他答道:“昨夜,臣女突发癔症,一时难以自控,醒来便是这般模样了。”
她是不堪忍受蛊毒,用这种方法刺激自己吧?也算是一个奇女子了。皇帝心中啧啧称奇,面上仍是一片冷淡,“朕瞧着你这一身伤口,有的像是利器所伤……”
莫非倪叶叶面圣还随身携带利器?这可是死罪。皇帝知道,倪叶叶知道。
倪叶叶眸子动了动,有涟漪晕开,她眸子是浓重的墨汁,纵然滴入清水也只会有极为浅淡的弧度,转瞬即逝。
她缓缓抬起右手,手掌向上,手指微微松开,里面是一支染血的银色簪子。这簪子簪花之上都是凝结的血污,浑身都被鲜血包裹,难以看出原本的模样。
倪叶叶的手掌有一个极深伤口,皮肉外翻着,陪着这支簪子说不出的诡异。她手指上也是鲜血,随着呼吸会微微颤抖。
皇帝鲜少直面如此血腥的场面,只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道:“你倒是能忍。”
倪叶叶抿唇不言,缓缓收回手。她像是一个被抽去灵魂的木偶,就这么呆呆站在这儿。
这是学会听话了?当不了一条好狗,能听话也可以。这是皇帝留着倪叶叶唯一的理由,他道:“朕不日便要送凛儿前去华国,为了两国和平,只好委屈朕的孩子。你此去定要好生照顾凛儿,莫要辜负朕的嘱托。你可懂?”
不就是想让我替你监视君凛吗?要搞这么多花花名堂吗?倪叶叶装出疲惫不堪的模样,身子微微一颤,点头道:“臣女……定不辱使命。”
“还有,你同朕保证过什么,最好不要忘了。”皇帝脸上有了一丝凉薄的笑意,他道:“昨夜之事,便是朕送你的临行礼物,望你能像你父亲一般忠心不二。”
倪叶叶心中似有感情翻涌,她眸子微颤,张了张口,哑声道:“臣女定如同家父一般,不辜负陛下所托。”
“如此便是最好,你且下去吧。这几日好好养伤,伤好了便跟着凛儿走吧。”皇帝摆摆手,示意倪叶叶可以下去了。
倪叶叶双腿一折,重重跪到地上,叩头谢恩。
“臣女谢陛下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