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倪烨被华国活捉,那么等待他的酷刑一定不会比君凛描述的少。那可是倪烨,姜国的大将军,仅凭着一人之力震慑边境数十年,试问如今姜国哪个人能做到此种地步?
君凛对倪烨也有几分敬佩。不过终究是还是那句话,不能为他所用的人,留着也没什么用处。这样的将军若是打了胜仗归来,要么解甲归田,要么死于朝廷争斗,下场只会更加惨烈。
只是倪叶叶为什么这么难过?她都已经知道倪烨死了,为什么会对牢狱之事如此描述?难道当真如她所言吗?君凛思及此,手中力道又松了两分,倪叶叶就趁机退了出去。
她立于凤栖亭一侧,恰巧有微风拂过,湖面粼粼。这湖水尤为清澈,倒映着四周梧桐树木,湖面颤动,看上去好像是这些树木在动一般。
凤栖梧桐,原来是这样。倪叶叶明白君凛心中起疑,倪烨死了,她得找个借口把这个谎圆回去。既然知道了君凛对她心中有了几分情意,也是该好好用一用。
倪叶叶问君凛道:“殿下……我得知家父战死那一夜,做了一个噩梦。”
君凛怀抱一空,身子也冷了下来。倪叶叶立在亭子一侧,风吹动她的衣袖,下一刻能把她卷走一般。他只是一犹疑,就再难抓住她了。
他顺着倪叶叶的话问道:“什么梦?”
“我梦到家父得胜归来,交出了虎符,想要留在帝都养老。”倪叶叶顿了顿,似在回忆那个梦,为什么要搬出倪烨呢?为什么要让自己再回忆一遍那样惨烈的场景呢?
倪叶叶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结果下一刻倪家就被只认谋逆,处死的处死,入狱的入狱。我眼睁睁看着爹爹倒在我面前,他是那么痛苦,甚至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她垂眸看向自己的手,手指都在不住颤抖。
“我就这么看着他,毫无办法,哭喊咒骂都无用。他就这么倒在我怀里,再也没有醒过来。我抱着他,看到有虫子从他体内钻了出来,鲜血流了一地……他五脏都破碎了……”
倪叶叶说着的时候,温热的液体落到了自己的手掌上。她手掌颤抖,泪水就这么全部落了下去,再也寻不见任何踪影。
虫子破体而出吗?君凛浑身一震,相思断人肠,蛊毒入体要是时间长了,一旦一个月得不到药物控制,蛊虫就会在体内游走,蚕食内脏。
倪烨那样子,应该是好几个月都没有得到解药了吧……倪烨会把这种事告诉倪叶叶吗?君凛想到倪叶叶此刻也被喂下了蛊毒,她是不是已经知道自己的情况了?
倪叶叶缓缓回头,双眸染上了水色,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来。她却缓缓笑开了,是真心示意的笑容,如此释然和坦然。她道:“爹爹究竟忍受了怎样的痛苦,现在落到了我的身上,我也可以体会一番了……我是个不孝的孩子,早该如此的。”
“你明明可以避开!”君凛沉声道,他眸中怒火破冰而出,他无法忍受倪叶叶这么接受了这件事,这么坦然接受了蛊虫。他尚且不希望此人出事,极力让她避开,她怎么能……怎么能把它视为报应?
倪叶叶是一个有感情的人,她对倪烨是亲情,藏得深却容不得一丝虚伪与作假。那他呢?君凛问道:“你觉得这是报应。那孤呢?孤对于你来说,又算是什么?”
回忆纵然痛苦,不过她早就不是沉迷回忆无法脱身的人了。倪叶叶清楚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她就在等着君凛在说这句话,等他这个问题。
这人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啊。倪叶叶一怔,缓缓说道:“殿下啊……”她缓步走过去,伸出双手抓住君凛的又手,认真道:“殿下对于我,自然是很重要的存在……”我走上皇位至关重要的存在。
倪叶叶双手冰凉,手指有几分无力,但她看向君凛的眸子是如此认真。她微微一笑,就有泪水落了下来,她道:“毒药也好,刑罚也罢,我都不怕。爹爹能受的,我也能。我唯一舍不下的,只有殿下而已……”
“我这一生没什么所求,只是惟愿能陪伴殿下左右而已。”倪叶叶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生命诉说的祈求,声音不大,字字沉重,她道:“我不是很明白什么叫做喜欢。若我真的有感情,大概就是对殿下这般,放不下,牵挂着,纵然苟延残喘也想多活几日,多看看殿下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