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叶叶说让梨念收拾,那便只能是梨念。她是颁布命令的君主,当一个体恤下属的明君还是罔顾人命的暴君全凭她一人的心思,而梨念所在的位置就是服从,而不是代替主子进行决定。
这一点梨念之前一直做得很好,只是不知何时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竟然试图窥探倪叶叶的心思,想用平等的关系来靠近倪叶叶。他们与倪叶叶之间的关系,一开始就不是平等的。这个想法是不明智的,栖迟在成为倪叶叶身边暗卫时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他必要的时候的装傻,在维持理智的时候绝不插手自己不能干涉的事情。
栖迟不曾去看倒在梨念,亦是不关心一个受了倪叶叶掌风的人如何能起身收拾。
倪叶叶一手撑着下颌,眼帘微垂,鸦黑睫羽挡住眼底明灭的神色,唇角笑意清浅,安静闲适,不见半分焦躁。旁人看了大概都会以为这是一个极为有耐心的女子,而她的右手随意放在案桌之上,手指修长,指尖苍白,乍一看还以为是一双无力的手,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咚咚咚”的声音节奏并不快,却每一下都很有力,夹杂着内力,让人不禁怀疑下一刻这桌子会不会被她指尖穿透。这对于梨念来说,每一下都好似敲击在她心上,内府的疼痛让她躺在地上无力挣扎,只能任由鲜血从口中流出。
随着倪叶叶一下一下的敲击,她的心脏跟着声音跳动,一只大手紧紧抓住了她心脏,逼着梨念从痛苦中醒来。她手指动了动,继而是手臂,肩膀……梨念像是一个僵硬老化的机械,一步步从地上爬起来,用尚且干净地袖子拭去唇边鲜血,而后躬身走过去,将案桌上的碗筷再度收入食盒中,两手提着食盒缓缓后退。
“还能站起来,功力有所长进。”倪叶叶唇角笑意扩大,看着梨念的眼神如同看一件喜爱的物品,笑意难以达到眼底,“退下吧。”她手中动作停了下来。
“是。”梨念身子一晃,眼前阵阵发黑,胸口似有淤血想要吐出,在最后一刻她忍住了。恐惧胜过了本能,她乖巧退了出去,被她触碰过得门框上甚至没有沾染一丝的血迹。
看来,一时间梨念还不用死。栖迟跪在地上没有起身,倪叶叶看着地上那一滩血迹,极为嫌恶地“啧”了一声,吩咐栖迟收拾干净,她便一开窗户跃了出去。
倪叶叶的轻功完全不用栖迟担忧,他只需要想着怎么在倪叶叶回房之前清洗干净屋子中的血迹和血腥气。这可是要花心思的事情。
总归比没了命要好。
倪叶叶出了屋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她将身上外衣穿好,动用轻功去了后山不出意外再次看到了一片热闹的景象。毕竟黑风寨的众人怎么可能因为吃了炖肉就放弃他们的优良传统,依旧是人人爱劳动,挑水松土和拔草分工合作。
胡汉三和胡汉五自然也在其中。倪叶叶找了一个树梢上坐下,默默看着那群人忙碌,头靠着树干。每一个劳作人的脸上都有着她看不懂的神情,像是满足喜悦,这种简单的快乐。
算一算,这距离她来到黑风寨才过了一日,竟是好似被这里感染了一般,竟然还亲自去打猎。这黑风寨众人身上,总有一些说不清楚的东西能感染到倪叶叶,为此她产生了深深的怀疑,难道她内心深处不是想要站在那至高之位而是想要过回这简朴的生活?
倪叶叶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她可以肯定的是,就算天下人都喜欢种地,她都不会喜欢的,她才不会承认自己是不想面对小王八蛋太子而找不到地方去了呢。
那小王八蛋太子算哪根葱?倪叶叶手指扣在树干上,只听“咔嚓”一声,她扶着的树干轰然落地,参天大树树顶中间缺了一块儿,像是个秃子。
众人循声看去,眼神极好的胡汉三一眼认出了坐在树梢的倪叶叶,高声喊道:“寨主!寨主在那儿!”
倪叶叶这想走都来不及,她咬碎一口银牙,刚要开口胡汉三继续喊道:“兄弟们,寨主来视察我们工作了,都好好干,好好种地!”
“对,勤劳能致富!”
得了,这下没人再去关心倪叶叶为什么出现在这儿,反而更加卖力的种地。倪叶叶默默扶额,她是该感谢胡汉三的多话还是抓个人问问,你们明明是一群土匪,不爱打家劫舍偏偏爱种地是什么脑子?
然而黑风寨众人对种地这件事实在太过投入,投入到当真没有关心倪叶叶的出现了,仿佛她这个视察工作的人成了多余的人。
我有一句脏话不知道该不该骂出口。这里是待不下去,倪叶叶想扶着树干起身,手指只摸到了断痕,想到这棵树被她一掌劈断了。
“寨主!寨主!”
这个时候还有人能不爱种地,来有功夫关心她?倪叶叶垂眸看去,眼前一黑,竟然是相府小公子裴尚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