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迟不敢。”栖迟双腿一折,端端正正跪了下来,诚恳道:“栖迟不善此道,怕是回答不好扰了主子兴致。想着梨念跟随主子时间已久,应当是懂得主子喜好,这才如此回答。”
“哦?”倪叶叶一步步走到栖迟面前,居高临下审视着跪在地上的男子。分明他跪在倪叶叶脚下,脊背却挺得笔直,高傲的头颅也只是微微垂下,像一头桀骜不驯的孤狼,只是小心隐藏起自己的利爪。
“我的性子,你难道不清楚吗?”
栖迟当然清楚,就因为清楚才会如此回答。倪叶叶讨厌自作聪明的人,更讨厌胡乱往自己身上揽罪责的人。他能长久跟在倪叶叶身边,不为其他,只因他够守本分。
“栖迟不敢逾矩,更不敢猜测主子的心意。”
我看你猜的倒是不少,摸着她的性子来回答。些许是倪叶叶以前没留意,只把这少年当做一柄锋利的薄刃,不曾想这人揣摩她心思的本事竟和梨念不相上下。
“起来吧。”倪叶叶一甩袖子,举步往外走去。她左脚踏出屋门,隔壁屋子的屋门恰好在此时打开,君凛走出屋子,见到倪叶叶那一刻,眸子亮了起来,道:“阿叶。”
倪叶叶略微颔首,右手微微一动,往前送了一寸,君凛正好伸出手,两人手指在空中相碰,随后握在一处。他走到倪叶叶身旁,宽大 袖子垂下,挡住了两人相握的手。
“走吧,一起去洗尘宴。”倪叶叶说话间,栖迟已经从屋子中走出来,躬身站在一旁。只等着倪叶叶一开口,便侧身走到一旁,为倪叶叶引路。
君凛唇角微微上扬,轻声道:“好。”
这就是倪叶叶说的主动靠近吗?在他伸出手的瞬间,倪叶叶也刚好伸出手,这种感觉十分奇妙,连带着这简单的动作都让君凛心中蜜罐打翻,笑意不受控制地上扬。随即想用袖子挡住两人交握的手,不让旁人觊觎他的珍宝。
这般美好的东西只能是属于他的,旁人连看的资格都不配有。君凛目光扫过栖迟,在他印象中,倪叶叶这个奴才也不是很安分……
两人并肩而走,栖迟在前方引路。三人都不是什么柔弱之人,又有轻功在身,不过片刻就到了栖迟口中所谓的“洗尘宴”地点。
洗尘宴就不布置在寨子大门口正对着的空地上。一条红毯从寨子门口一路延伸到尽头的屋子中。那房屋是寨子中唯一一个有十二阶台阶的屋子,六扇大门敞开,露出屋子中原本的模样——八方椅摆在主位上,椅子下边左右两侧各摆了两个椅子,颇有议事堂的模样。
倪叶叶隔得太远,看不清里面的具体陈设,心中想着有梨念在这里看着,应该不至于太过寒酸。至于红毯左右两侧,分别被摆上了大圆桌,这些桌子像是临时拼凑过来的,颜色不一,高矮也不相同,唯一一样的地方大概是每个圆桌子中间都摆放着大盘子,盘子上放着一块儿硕大的肉。
倪叶叶估摸着这肉块儿大小,应该是有胡汉三脑袋那么大了吧。她这一脚踩在红毯上,才发现这毯子看着挺好看,实则是薄薄的粗布,一块块儿大小不一拼接而成。就连这红色也应该是下午临时染出来的,她能感觉到这一脚下去,好像踩出水了。
这……真的是梨念亲自布置的吗?倪叶叶不愿把另一只脚踩上去,君凛留意到倪叶叶的神情,扫了一眼那红毯,不赞同地皱了皱眉。
梨念应该是听到了倪叶叶内心深处的呼声,不知道从那个犄角旮旯里跑出来。她把袖子撸到了手肘,裙摆短了一截,露出一双看不出原本什么颜色的绣鞋,面上还有一道红痕,似是被染料沾染上的。
倪叶叶迟疑着开口道:“你……也种地去了?”
梨念被倪叶叶这话问的一怔,随即意识到自己现在模样有些狼狈,解释道:“不曾。梨念一直待在后山,听闻主子打猎归来,心想主子一日劳累,这才着手布置这洗尘宴,只是……”她不忍回想起下午布置洗尘宴的惨痛经历,一番痛苦隐忍之后才说道:“寨子中条件有限,委屈主子了。”
好了,倪叶叶再次直面了黑风寨的贫穷。她这一日受到的刺激太多,也不在乎再多这一次了。她手掌一抬,梨念闭了口,不再多言。
君凛适时开口道:“我抱阿叶过去?”
“不必。”倪叶叶想也不想地拒绝,“我是黑风寨的寨主,自然应该亲自走过去。”身为一寨之主,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怯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