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倪叶叶一掌挥出,狠狠落到北堂迟遇身上。不受控制的内力在这小小的屋内席卷,一掌落下之后,倪叶叶耳边总算是清净了,可是她却没有因为这清净获得多少安慰,反而心中疼痛只增不减。
她这一掌不轻,北堂迟遇本就是靠近鬼门关的人,如今被倪叶叶一掌的打得练练吐血,身子不住颤抖,浑浊的眸子已经开始涣散。北堂迟遇活不了多久了,倪叶叶不是没见过死人,只是不知北堂迟遇死之前会是什么模样。上一世北堂迟遇落在小王八蛋太子中,连尸体都不知道扔到了何处,只有人草草弄了一个衣冠冢。倪叶叶去看过,一块儿再简陋不过墓碑刻着“北堂迟遇”三个字,再无多余装饰。坟头更干净,不生杂草也无什么花朵。
倪叶叶回想起那时的心情,心中感叹着不能亲眼见证北堂迟遇死前的模样有些遗憾,又不禁难过有些话她还不曾找北堂迟遇问清楚,就成了永远的迷。好了,如今她亲眼看着北堂迟遇要死了,心中竟然生出了几分难过。这北堂迟遇不需说一句话,只是这般倒在地上,身上鲜血汇聚成小小的血泊,她心中的血口再次流出温热的鲜血。
“北堂迟遇,你为何那般希望娴君活着?”倪叶叶立在原地,人是她伤的,她比任何时候都清楚眼前之人非死不可,这才会觉得感叹。纠缠她两辈子的疑惑被她一掌拍下,这人连回答她问题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只能自己说道:“难道苟活着的人就一定是好的吗?北堂府除了你之外再无活口,这二十年来你可曾梦到过他们?”
北堂迟遇已经无法回答倪叶叶的话,他浑身经脉被倪叶叶震碎了一半,如今只剩趴在地上等死之人了。耳边听到的声音忽远忽近,听不真切,更别说什么回答了,只是隐约听到“北堂府”三个字,眼前不禁浮现了那一场大火。他是从那场大火中苟活下来的人,日后日日夜夜都在为此反复问自己,他真的做对了吗?他亲眼看着母亲,乳娘,管家服下下了药的毒酒倒在院中昏睡,用烈酒点燃这一场大火。
他心中从未像那时那般痛快,所有的阴暗面都在那一刻得到了抒发,他狂笑最后眼角落下了泪水。无数个日日夜夜,剧毒折磨之后,北堂迟遇只想好好活下来。毒心这件事成了执念,想要好好活着这件事也成了一场奢望。现在他希望娴君活下来,他的命不要紧,反正娴君也未必那般在意他。至于糯心……娴君从来都不信他,糯心死了她只会认为是他做出的事情。那便让娴君继续恨着他好了,怀着一腔仇恨活下去……
北堂迟遇与娴君初相遇时便是如此了吗?那女子红纱裹身,容貌昳丽,北堂迟遇见过那么多妖娆的花朵竟是无一能比得上那女子容颜。他动了心,贪恋娴君眉眼间的倨傲,却被这女子踹下了河水……后面知道这一切只是一场精心策划好的相遇,他也未能将娴君的神情从他心间抹去。他这一生早就泯灭了良知,唯独在这个时候会想起娴君的眉眼还有那一身红衣。
恍惚间,北堂迟遇又看到那嫣红的衣摆,热烈的红色轻轻摇动,温暖而热烈的颜色,是让他心中生出贪恋的颜色。
“是……”北堂迟遇口中鲜血不断流出,说话也断断续续,无力的很,“娴君吗?是你吗?”
倪叶叶眉头拧紧,冷声打断了这人的幻想,道:“我是倪叶叶。”从一开始出现在这里的人便是她,一直都是她。
北堂迟遇笑了,眉眼弯起,眼皮一点点垂落。他听清了倪叶叶说的话,仍是轻轻笑了,轻声道:“你穿红衣,真像她……”
明明是艳丽妖娆的颜色偏生会被女子的容颜压下一头,冷傲撩人。北堂迟遇如此想着,眼皮合上,唇角还微微上扬,像是梦见了什么美好事情。
北堂迟遇死了,彻底的死了。剧毒缠身,断去两臂,又承受了倪叶叶两掌,这人是真的死了。
奇怪的是这人死了,倪叶叶心中并无半分痛快,反而生出些许难过。为何到死,北堂迟遇还要提起这件事?为何还不肯放过她?你都死了,又何必再提起这件事?
倪叶叶看着北堂迟遇,墨眸之中终于是有了一丝松动,缓缓吐出一句话,“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