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迟遇,这种被舍下的滋味如何啊?”
北堂迟遇,娴君,糯心本该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三人,在面临生死抉择的时候还是看出了分歧。他要舍下糯心保全娴君,娴君宁死也要保下这唯一的女儿,至于糯心……倪叶叶还没去问过糯心的想法,说不定这北堂迟遇不会是被舍下的那一个。只是这件事,北堂迟遇自己能相信吗?
“她们都舍下了我吗……”北堂迟遇被倪叶叶逼着面对这个答案,一时间有些惶然。他只是想到这个念头,额头青筋暴起,面上神情因为过度愤怒而扭曲,变得愈发狰狞可怖。就在倪叶叶以为他再次要暴起的时候,北堂迟遇却平静了下来。他身上积攒的怒气潮水一般褪去,面上没了凶狠之色,双眸放空看向一处,身上无端多了几分悲凉,而后用沙哑的嗓音说道:“这,也是应该的。她们舍下我,也是应该的……”
毕竟北堂迟遇这一生负了太多人,身上背负了太多血债。他爱着娴君,心中却难以忍受她的利用,分明是他想毁了北堂家,却偏把娴君拉扯进来,让她成为整件事的导火索,替他背上万千骂名。北堂府邸被大火烧毁之后,娴君很长一段时间都活在追杀之中,帝都之内就连路过的儿童都会朝她吐上一口口水。那时候他做了什么?
“我就在远处看着,看她承受着本该我承受的咒骂。那时我就中了毒,想尽办法想要活下来……”北堂迟遇想出的办法很多,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最后还是放下了脸面去求娴君。不曾想人未曾进入药王谷便昏倒了在谷外。是娴君把他接到药王谷中,细细照顾,上一任药王谷谷主对他很好,除了解不开北堂迟遇身上这一身剧毒之外,几乎什么都顺着他。那样的日子过了几个月,北堂迟遇便知道娴君怀了身孕。
那时北堂迟遇也是欢喜的,还主动请求前任药王谷谷主允许他在谷内再办一场婚礼,他亲自布置,忙前忙后,心中别无他事,只想和娴君长相厮守。他也是感受过温馨,只是这温馨何时变成了恐惧和憎恶?大概是他第一次睡醒之后看到了自己肩头垂落的白发,还有日日增加的皱纹开始。娴君还是风华正好的女子,而他已经开始步入中年了,北堂迟遇整夜整夜难以入眠,偏生他还现在别无去处,只能依附着娴君过活。
看着安心入睡的女子,那姣好的容颜成了扎入北堂迟遇心中的一根刺,越扎越深,让他根本不愿再多看眼前女子一眼,由爱故生忧。北堂迟遇苍老的越快,脾气就愈发暴躁,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生命尽头,就算药王谷谷主三番规劝他也不曾得到开解,只是开始厌恶娴君。厌恶她的年轻漂亮,厌恶她能让自己苟活却解不开自己身上的剧毒,更加厌恶现在的自己……最后他做了什么?他知道了毒心的存在,想要找到一颗毒心终结这样的生活。
毒心难求,这天下间能接触剧毒而不死的人除了娴君便是糯心。两人近在北堂迟遇眼前,他心中憎恶娴君,对着她的睡颜如何都下不了手。于是他布了局,带走了糯心,恰逢大雪封山,给了他机会在三岁的糯心身上,进行了第一次试验。结果令他失望不已,同时又庆幸糯心不是毒心的合适人选。因为他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甚至生出了“孩子没了可以再生而他必须活着”的想法。而后是娴君狠狠的一耳光,北堂迟遇自知有愧,便搬出了药王谷。
“当时她气得浑身发抖,却也没舍得把我赶出药王谷。”这大概是北堂迟遇唯一能想起来的事情,两人所剩不多的温情。靠近娴君他只觉得痛苦,自己又无论如何都无法终结这痛苦,他道:“这一世,说到底还是我欠了她的……”
活着都已经是相互折磨,死后又何必相见呢?北堂迟遇能杀尽天下人,唯独动不了娴君。他道:“我有多厌恶她,我便有多爱她。倪叶叶,我舍不得让娴君死。你要什么我都想办法给你,糯心的命你也拿去,只求你放娴君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