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君,娴君!药王谷!倪叶叶真的在药王谷!
倪霸霸只听到了这前半句话,不疑有他,至于北堂迟遇说的后半句都不曾留心。他松开了北堂迟遇的衣领,推开两部,面上惶惶不安稍稍退去,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道:“多谢师父指点。我这就去寻阿姐。”
他都说出了断绝师徒情分这般话,倪霸霸竟还是满心只有倪叶叶,只在乎关于她的消息。
北堂迟遇不禁低喝一声,“倪霸霸,你……”
倪霸霸无心再听他多说,打断他的话说道:“我、我这就去寻阿姐。”说着匆匆转身,片刻也不愿多做停留,直接动用轻功离开,身形须臾之后就消失在这雨幕之中,留下北堂迟遇一人执伞而立。
饶是北堂迟遇做好了心理准备,对倪霸霸尚且存了几份愧疚,仍是被他这般做法刺激的心中怒火剧增。他盯着倪霸霸离开的方向,自知看不到那人回头,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半讽刺一半苦涩。
这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是这世间最为不讲道理的事情。远近亲疏,从来都不能简单用时间长短来概括,这中间有太多太多的变数。有时是一人痴心错付,有时又是两情相悦,但这其中往往没有绝对的平等。北堂迟遇与倪霸霸五年师徒情分,他对倪霸霸亦师亦友。这是他多年来唯一收入门下的徒弟,用尽心思去传道授业。没想到还是这般结果。
一牵扯到亲情,倪霸霸便什么都忘了。纵然断了这师徒情分,也要匆忙赶去找倪叶叶,连告别的话都不曾开口。北堂迟遇不禁想,若是他直白地告诉倪霸霸,他把倪叶叶推下毒池,用倪叶叶炼制一颗毒心,他会如何做?看他这匆忙的样子,到时估计不是简单的师徒情分断绝。
倪霸霸为了倪叶叶会杀了他,也不无可能。北堂迟遇冷笑,心中觉得讽刺。而他也是如此,在保全自己的性命和成全徒弟之间,他毫不犹豫选择了自己,还把药王谷抛出去当幌子。这样的选择和他二十年前做的选择又有什么不同?永远在生死抉择之间,选择保全自己。
恍惚间,北堂迟遇甚至对换心之事产生了怀疑。这样的他,换了一颗毒心就能得到解脱吗?等他不再苍老,便能寻回他想要珍惜的东西吗?
竹林之中雨声潇潇,北堂迟遇放下了手中的金箔伞,随手扔在地上,雨水打落在他身上,犹如刀割,这样冰冷的触感倒是让他冷静了些许。无论如何,他都回不了头了,从炼制毒心开始,他早就回不了头了。
倪霸霸只知道北堂迟遇轻功了得,用一身功夫随心而为,盗取天下间他感兴趣的宝物,随心而为,却不知他心中对于毒心的执念有多深。那茅草屋中的毒池,数十年如一日的豢养毒物,他的心早也被毒素腐蚀。光鲜亮丽外表下是一颗腐烂的心脏……
北堂迟遇一步步走回茅草屋。狂风暴雨中这茅草屋还是那般亭亭玉立,不曾受风雨摧折,门窗皆是紧闭,看不清这其中的模样。他走上台阶,抬手推开屋门,携着一身风雨而来。他一步步踏在木质地板上,留下一片水渍,衣摆拖出一条长长的水渍。
这屋子中似乎太过安静了。听不见女子破碎的呜咽声,没有毒物窸窸窣窣的爬动声音,实在是太过安静了。北堂迟遇回忆一番,发现似乎是倪霸霸来到这屋子的时候,倪叶叶便不再发出任何声音了。
“为何不开口呢?他是想救你啊。只要你开口,倪霸霸一定会知道你在我这儿。这样,他说不定能把你带走啊……”北堂迟遇推开案桌,蹲在地上,手掌覆在地板上,缓缓开口道:“是不想开口还是不敢开口?害怕他最后还是舍弃你而去吗?”
回答北堂迟遇的只有雨水坠落声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他轻扣几下地板,仍是得不到任何回应。没有人的声音,亦是没有毒物的声音,难道这下面的毒物全部被倪叶叶弄死了?
那么他想要的那颗毒心是不是也要练成了?
毒心,毒心。他现在只剩这一样东西了。北堂迟遇如此告诉自己,他只要这一颗毒心便够了。后面,什么都会有的。
他寻了机关,缓缓按下这块儿木板,地板发出“咔咔”声响,他眼前地板缓缓挪动,形成了一个黑洞洞的四方开口。
“倪叶叶,你为什么不说话呢?”北堂迟遇往这黑洞口挪了挪,探出头往下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