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倪叶叶有限的认知中,生病就治病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原先是她不觉得自己脑子有病,任是旁人怎么说,她都是不信的,也就没提起治病这件事。如今她隐约觉得自己可能脑子有病了,自然是要问上一问的。
她每日跟在小王八蛋身边吃饭,哪一样吃食都好吃,想来这君凛也不是穷得看不起大夫,却不知为何她从未记得自己看过大夫。倪叶叶心思绕了一圈,莫不是这小王八蛋不愿意给她看病?这人心思多得很,出手又那般可怕,若是君凛打定主意不给她看病,倪叶叶还真是没有法子。
这般受制于人的感觉真不好,倪叶叶愈发想要治病了。她抬眼去看君凛。如今夜色已深,这屋子窗户前皆垂纱帘,挡住了本就不多的阳光。倪叶叶在这黑暗中适应了半天,也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君凛脸部的轮廓,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更是难以猜出这人是何种想法。
君凛沉默了,他不知该如何回答倪叶叶这个问题。难道要他告诉倪叶叶,他是故意如此?清醒时的倪叶叶总是躲避着他,他永远猜不透的心思,如今倪叶叶变成了痴傻的模样。她会坦言自己的心声,好的坏的;她开始依赖他,君凛甚至能看到她眼中的星光为他一人亮起。
他是何时生出这种贪恋的?君凛扪心自问,或许是倪叶叶对他扬起明媚笑容的那一刻,亦或是她眸中流露出对他喜欢的时候,或者更早,在倪叶叶看着他做菜的时候……君凛已经分不清了。
小村生活这般恬静,整日过着鸡犬相闻的生活。君凛如同寻常男子一样可以与心仪女子朝夕相处,远离了战局纷扰,权谋争夺,他开始眷恋这尘世烟火,盼望着这样的日子能稍稍久一点。
若是倪叶叶清醒过来,定然会对他这样的心思不耻吧?君凛难以开口,倪叶叶的心思早在他沉默的时候绕了一个大圈。
她想着这小王八蛋对她还算不错,算不得有求必应吧,她想要的院子,阿黄,糖果……君凛都一一成全了她,除了脾气不好和偶尔不让她吃饭以外,是个好人。这样的人不像是那种不会不带她看病的混帐东西,那么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就是倪叶叶得了很严重的病,什么不治之症,连大夫都无法医治。如此这一切都说的通了……
她越想越觉得心惊,怪不得君凛让她日日吃好饭,怪不得君凛总是不让她出门,怪不得他这般顺着她……
君凛这分明是在帮将死之人达成心中所愿,过完最后的快乐时光啊。倪叶叶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当即嚎啕大哭,哭声撕心裂肺,一边哭一边喊道:“天道不公啊!天道不公啊!想我韶华之年,还有那么多美食不曾尝过,竟是让我这般早早夭折,苍天不公啊!”
倪叶叶喊得声音都沙哑,夹杂着哭腔倒是生出了几分令人悲悯的悲戚之情。君凛听了只觉得额头青筋暴跳,他脾气来到这儿以后,脾气是愈发的坏了。听着倪叶叶这般聒噪,他不得不忍了忍,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道:“闭嘴!”
倪叶叶以手掩面,涕泪涟涟,当真是听了君凛的话不再嚎啕大哭,而是换成了小声抽噎,道:“难怪你这些日子对我这般好,竟是想我剩下不多的日子,竟是想让我死前少一些遗憾啊……”
“一派胡言!”君凛气的抬起手,倪叶叶吓得瑟缩一下,把脸埋在掌中,不敢看君凛。他抬起手就已经后悔了,倪叶叶这般抽泣的模样让他心中也是不忍,这手高高举起,轻轻落下,覆在倪叶叶的手背上,他心中火气散了大半,道:“有我在,你便不会死,何来‘死前遗憾’之说?”
君凛五指微微收拢,将倪叶叶手掌包裹在手心,触碰到倪叶叶手指上的湿润,仅剩的一丝怒火也消失无踪,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倪叶叶揽在怀中。
倪叶叶身子一颤,惊喜地问道:“当真?”
“自然是当真。”君凛补充道:“你今年不过十五,尚是豆蔻年华,如何称得上‘韶华’二字?莫要再胡言乱语。”
得到了君凛的肯定,倪叶叶总是稍稍安心,她又问道:“那我生日是什么时候?”
这可难不倒君凛,来到他身边的人无一不是被他探查清楚底细,他道:“七月初七。”
“七夕啊,这可是个好日子。”倪叶叶听了对自己的生日也很满意,君凛便又开口道:“你若喜欢,今年生日我为你办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可好?”
倪叶叶自然是欢喜,她点头道:“好啊好啊。”纵然眼前一片黑暗,她都可以想象到那会是什么样有趣的场面,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只是这喜悦并未持续太久,这才说了一会儿话她就觉得头昏昏沉沉的,难以提起精神,仿佛忘了好多事情,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说了,头昏昏沉沉的,不说了。”倪叶叶眼前也是一片黑暗,脑海中也是一片黑暗,她这是怎么了?
君凛道:“你这是困了,困了便睡吧。”他把倪叶叶揽入怀中,让她枕着自己的肩窝,稍微舒服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