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该是一个清秀女子,却偏生做泼妇模样,如同骂街一般高声呼喊,任是谁看了都不禁觉得场面太美,想要捂脸以对。
君凛倒也是个奇人,倪叶叶对倪阿黄的墓碑说个没完,他捏碎了手边的一样又一样东西:桌子,茶杯,花瓶……倪叶叶跑过去变着法骂王二麻,他越听越觉得有意思,甚至搬了椅子过来,时不时倒上一杯茶让人给倪叶叶送过去,免得她嗓子受不住。
归尘受了几次责罚,再也不敢妄言,严守职责守在君凛身旁,听他吩咐。
倪叶叶在院中骂人,君凛就坐在屋子里看着倪叶叶,他面前有时候放着一盘残局,有时是一本不曾读完的书,面上带着温和的神色,完全不受外面倪叶叶魔音的干扰。
“人找到了吗?”既然是王二麻的婚礼,怎么不见新婚的夫郎,这般失误实在是太过扎眼了,君凛一眼便瞧了出来。
归尘垂首道:“属下无能,这几日把村子翻了一个遍也不曾寻到此人。属下猜测他或许是趁乱逃回隔壁村子,已经派了人前去寻找。”
君凛抬眼看向归尘,神色一派冰冷,寒眸之中暗光乍现,转瞬收敛,继续专心眼前棋局,道:“孤要的是结果。”他只负责吩咐任务,如何完成那是归尘的事情,与他无关,他亦是不关心。若是归尘给不了满意的结果,那便是归尘无能。
倪叶叶在外面骂累了便转头喊道:“我累了,要喝水!”
君凛吩咐道:“摇椅和那桌子上的果子一并送过去。”
案桌之上,白釉盘中放着嫣红的荔枝,颗颗圆润,好似明珠。倪叶叶自从有了新的爱好之后,便不再跑去摘果子了。她不去了,君凛倒是惦记上了,总是命人去摘些新鲜的果子回来。
归尘一手抗摇椅一手端着荔枝朝院中走去,须臾就响起了倪叶叶欢呼声,这声音传入屋子中,君凛唇角微微勾起,面上冷意散去不少。
如此度日,倒也是感觉不错。这般尘世烟火中的平静让他生出了几分贪恋,贪恋这样的平静,明知这平静之下藏着风雨,仍是想维持这样的生活久一些。
君凛转头,透过窗子去看倪叶叶,她已经欢欢喜喜躺在摇椅上,毫不客气地指挥着归尘给她剥荔枝。圆润如同白珠一般果肉落入她口中,她眼角眉梢都是喜色,眼睛弯成月牙,纯粹的喜悦落到君凛眼中,让他眸中多了几分明媚的色彩。
倪叶叶看上去是这般欢喜,是否和他一样喜欢这平静的日子?君凛心中隐隐猜到了答案,倪叶叶有野心,怎会如此轻易满足?明知若是有朝一日倪叶叶清醒过来,定然会介意他吃吃拖沓,不为她医治,他仍是想要守着这样的平静久一点。
他只是贪恋这样一个有温度的倪叶叶,甚至生出了这或许也是“真实的倪叶叶”这般想法。
倪叶叶荔枝吃了一半,就不再吃了。她从归尘手中拿过剩下的半盘荔枝,道:“这果子这么甜,阿黄一定喜欢。我去拿给它尝尝。”说罢就从椅子上跳起来,蹬澄地跑了。
阿黄那条土狗已经死了,如何能吃荔枝?倪叶叶这般模样,和她那时说“我的感情只对活人有用。”完全是判若两人。
归尘轻轻摇头,准备跟上倪叶叶,恰好有侍卫来汇报,说是有了王二麻失踪夫郎的消息。他思索片刻,决定先去解决那一人。
倪叶叶的荔枝最终还是没有送给阿黄,在她跑向院子的途中,一颗小石子儿打到了她的身上,她转头看了看,又有不少石子儿从墙外扔进来。这是她和二蛋的接头暗号,那一日她被人追着打,是二蛋帮她引开了一些人,这份感情不能忘。
作为一个有情有义的女子,倪叶叶决定为了这份友谊偷溜出家里,而这些荔枝就是她感谢二蛋的礼物。
村里那棵荔枝树又高又难爬,也就倪叶叶这般为了吃食不要命的人才爬的欢快。她刚来就把较矮一点儿的果子都摘了,村里孩子没有果子吃,这才联合在一起教训了倪叶叶这个傻子。后话不堪难以启齿,日后那果子就被倪叶叶承包一般,再没有人敢去摘果子。
田埂旁的草垛子后面,倪叶叶把兜好的荔枝全部交给二蛋,笑着说道:“给你,算是你那天帮我的谢礼。”
二蛋两只手都快接不下荔枝,只好用衣服兜着,两手抱着跟倪叶叶说话。他问道:“傻子,你这几日怎么样了?”
倪叶叶盯着二蛋怀里的荔枝,皱眉问道:“你不吃吗?”她可是想着要给阿黄尝尝才没吃,如今红艳艳的荔枝就在眼前,她咽了一口口水,心中有些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