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澄?倪叶叶猛地抬头看向君凛,墨眸圆睁,寒光乍现,杀意猛然爆发,却在触及君凛目光那一刻潮水般散去。
倪叶叶动了动眸子,移开了目光,不去看小王八蛋太子,手改撑住额头,闭目道:“是吗?”神情恹恹,并无甚感兴趣的模样,方才那冷冽的杀气恍若君凛的错觉。
君凛距离倪叶叶不过一臂的距离,杀意是否存在他感知的清楚。他放在床榻上的手指轻动,倪叶叶身上方才爆发出的气息,让他险些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手中的剑势出了手。这几乎是他的本能反应,那一刻倪叶叶真的动了杀心,却不知又为何散了去。
“我以为你会说……”君凛话未说完,倪叶叶便打断道:“说若不是殿下你帮助了南宫澄,让他走到今日的地位,兴许就不会有华国如此多的事端,南宫惟……亦是不会死……”她语调极为平淡,唯独在“南宫惟”三个字的时候有了片刻的停顿,声音却并无异样。
倪叶叶终究是在意南宫惟的……君凛心中百般介意又能有何用?南宫惟是一个死人,况且他还承受了南宫惟这个死人的恩情,这才是这天下间最为难缠的孽债。
“你……心中是这般想的?”君凛心道:纵然倪叶叶这般想他,他亦是无力反驳。想他一生机关算尽,却不曾会料到终有一日会对一人动心,任是他心硬如顽石,也要凿出一片柔软放下她。
倪叶叶觉得有些莫名,她仍是没有看君凛,只是闭着眼问道:“若是我这般想的,殿下又要作何解释?”小王八蛋太子骄傲至此,会为了这种事情为自己开罪?
君凛眉头都不曾蹙一下,道:“我无须辩解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我做下的事情没有什么是不敢认的。”若说他真有什么亏欠,也是对倪叶叶而不是对其他人。这话此时说来太过矫情,他便不再言语。
倪叶叶闻言轻轻笑开了,她朝君凛眨了眨眼,眸中唏嘘不已,笑道:“殿下这时真是好做派,不知方才怎么忧心不已,扭扭捏捏好似女子模样?”
君凛担心倪叶叶因此对他心中介怀,还是选择坦诚以待,他早知道倪叶叶不似寻常女子,可她这般调笑还是未曾让他料到。
只听倪叶叶继续说道:“杀南宫惟的是南宫澄,而非殿下,冤有头债有主,南宫澄的孽债我早晚是要讨回来的,我又何必为了往事迁怒于你?”
“既然殿下敢认,我又何必介怀?说到底,如今我能有这短暂的喘息之地,多亏了你昔日的决定。我这人与殿下性格相投,人也好,事也罢,有用便可。”倪叶叶心中厌恶南宫澄,但绝不会因这件事迁怒君凛。她想不出什么道德圣经,心中只是觉得她早晚要去辰国,今日受了君凛的恩情,又何必计较它是如何来的?
人活着已是不易,哪里能世事在乎?倪叶叶一句一字皆是心中所想,坦荡毫无欺瞒,君凛听了心中也不知该因倪叶叶的看透而喜悦,还是因她这般“体贴”而有所怅然。
倪叶叶一口一个殿下,恭敬至此,君凛还能说些什么?他起身离开了床,走向一旁小榻,背对着倪叶叶说道:“你吃些东西,远处有水可以洗漱,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
“殿下也早些休息。”倪叶叶脱了鞋袜,扯了被子盖在身上,翻身准备睡觉。
君凛看着倪叶叶背影,片刻后躺到卧榻之上,闭目休息。
次日醒来之时,倪叶叶面前还是摆着那些干果肉条,君凛不知何时离开了这间屋子。她伸了一个懒腰,从床上起身,摸了摸身上大小物件,摸到一处觉得不对。
倪叶叶从袖子中抽出了袖刀,轻水浣纱不再藏在袖中含羞遮面,而是被她完全取了出来,薄如蝉翼的刀身,缠了一层白练的刀柄,她细细摸下来,竟是真的不见了。
那颗从华国石碑中挖出来的珠子,在寒潭底下洗练一番,有了几分莹润光泽,只是白日看着还是灰扑扑的。倪叶叶把那些宝贝分开藏起,只有这颗珠子系在轻水浣纱的刀柄之上,藏在袖中。
这袖刀被她一直带在身上,日夜不离,珠子是何时不见的?难道是小王八蛋太子?不对,这人想要的东西向来明目张胆,若是要这个珠子又怎会这般花费心思?能从倪叶叶身上神不知鬼不觉拿走一样东西,除了小王八蛋太子这般功夫,就只剩下一人了——盗圣北堂迟遇。
亏倪叶叶以为此人只是想从归茉手里偷个东西,独欢对于她又构不成什么威胁,便由着此人逃脱……她两世为人,怎么越活越回去?贪恋那幻影一般的往事,留在北堂迟遇身边,自以为被下了独欢,北堂迟遇便不会对她出手,如今想来实在是可笑。
心中觉得可笑,倪叶叶便真的笑出了声。君凛进来时便见到的是这般情景,倪叶叶手中握着袖刀,面上虽有着笑容,但眉目偏冷,墨色的眸子中森森寒意显露出来。
墨眸清光,好似释然,又好似难过,无端生出一股悲凉之意。君凛心中一痛,快步走了过去,道:“倪叶叶,你……这是发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