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日在华国皇宫那般厮杀,倪叶叶劳心伤神直至走出隧道都不曾露出过疲惫的神色,如今又怎会因为这接连赶路而露出这般疲惫之态?君凛心中当即起疑,北堂迟遇给倪叶叶下的究竟是什么药?
君凛眉头一蹙,归尘便走到他身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并未避开倪叶叶,垂首道:“出事了。”
能从归尘口中说出“出事”二字,便是有什么事情超出了变数。
倪叶叶闻言也是眉头一跳,她此刻正在运转内力调息,停下来不得,只能稳住心神听着他们谈话。
“何事?”君凛看都未看归尘一眼,蹙眉看着倪叶叶调息,心中莫名有些烦躁,语气也不善,问道:“毒三娘呢?”
归尘瞟了一眼倪叶叶,不漏声色收回目光,头垂得更低,道:“死了。”
“因何而死?”君凛调子未变,眉头蹙紧,倪叶叶这般调息为何不见有任何起色,面色似乎愈发难看了,他派来为倪叶叶诊脉医治的毒三娘在这个时候意外身亡,可真不时候。
“来时路上,被人杀了。”归尘自觉心中有愧,双腿一折,跪到了地上,恳切道:“属下办事不力,恳请殿下责罚。”
归尘本就是君凛近身侍卫,随行侍卫见归尘一跪,也全部跪了下来,埋首道:“恳请殿下责罚。”
“话都未说清便急着讨罚,你长本事了?”君凛声音一冷,归尘心中纵然万千告罪的话语也都吞回腹中。
太子殿下素来治下有方,最不喜的便是听这些无用的讨饶脱罪之词。归尘思索一下,道:“属下不知。只是在来时路上,按照约定放出的毒蝎只有一只回来,身上染了毒三娘的血,半边身子已经腐烂。”
倪叶叶身上放了相思断人肠,故而体内藏了毒素,只会受着刺激或是蛊毒发作之时泛滥,算不得一个毒人。
而那毒三娘可是在蝎子堆儿长大,浑身是毒血。据说是她生来相貌丑陋,被母亲遗弃到一处山上,那一处毒物聚集中生了一味珍稀药材。毒三娘年幼误食,这才在一群毒物中保住了性命,终日与毒物相伴,后被人骗去了真心,过了门享受了几日恩情,正门妻子找上门来,她才知道自己成了那心上之人的三姨娘,一怒之下杀了那男子满门,毁了容貌,自此与毒物相伴,自称“毒三娘”。
这故事当年还是北堂迟遇告诉倪叶叶的,他对此唏嘘不已,再三告诫倪叶叶“自古多情空余恨,此间无地著相思”,让她好好学艺,莫要耽于情爱。
彼时倪叶叶家破人亡,亲弟倪霸霸不知所踪,只有在这盗圣身边获得一点温暖,便觉得此生足矣,不再奢求其他,于是听听就过。这小王八蛋太子心思狠绝,能收服什么样的人都不奇怪。
毒三娘得了君凛信任能来此,怎会这般被人杀了?归茉手底下有这般能人吗?倪叶叶心中生了好奇,又想到把她留下背锅的北堂迟遇,心中不由的叹了一口气,这人上一世就是个混蛋,这一世他们更是萍水相逢,做出这种事情也不奇怪。
倪叶叶日**着北堂迟遇给她做饭,那人就给他日日下毒,也算是两清。这般心思混乱,如何能再运功调息?她便收了内力听君凛与归尘谈话。
“倪叶叶。”倪叶叶内力一收,君凛便快步走过来,长腿一曲,在倪叶叶身前蹲下,目光在她面上转了一圈,见她额头还有薄汗,卷了袖子给倪叶叶擦汗。
额头上柔软的触感让倪叶叶浑身一震,睁眼便是君凛放大的俊颜,整个人一颤,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幸亏君凛眼疾手快,一手环住她的腰,问道:“你中毒了?”
独欢对她究竟有多大的影响倪叶叶尚不清楚,倪叶叶这般撞入君凛的眸子,她原以为寒眸深邃,心思难测,这般如此靠近竟是在里面看到寒芒如星,星河潋滟,情深难消。
真是奇怪,这人说什么话她都不敢再信,但看着这双眸子仍是心中一悸,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头弥漫开来,似是苦涩又似甜蜜。倪叶叶本能地摇了摇头,道:“怎会?”
她是个惜命的人,君凛一直知道。况且他不知她上一世与北堂迟遇的纠葛,怎会相信她愿意被人下毒还放那人离开?
君凛唇抿成一条生硬的直线,抬手扣住倪叶叶的手腕,内力虚浮不稳,是消耗过度之症,仍是不见有什么异样。
他盯着倪叶叶,试图猜测倪叶叶心中所想,是不是此人为了营造自己平安的假象,故意隐藏了脉象?任是君凛怎么打量,时间久到归尘忍不住咳嗽两声提醒,他都未曾瞧出什么。
倒是倪叶叶似有所感,面上多了一分笑意,垂眸看着君凛扣在她手腕上的手。君凛的手指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指尖带着一层薄茧,是常年练剑所致。
不是为了夺命,不是为了威胁,而是为了那心中放不下的一丝挂念……倪叶叶唇边笑意加深,她却转瞬收敛,唯恐让人瞧见。
语气柔了三分,她道:“君凛,我无事。”
君凛这才松开了倪叶叶的手,对上倪叶叶含笑的眸子,认真道:“我……终是猜不透你心中所想。你口中所言若是你心中所期望之事,那我定然是成全。你说你无事,那我便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