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叶叶摇了摇头,道:“不知。”
“不知就敢开口,你是胆子大还是不知死活?”归茉马鞭在手中轻敲两下,毫无顾忌地打量着倪叶叶,想看她口中话究竟有几分可信程度。
北堂迟遇从地上抬起头,瞪了倪叶叶一眼,顾不得拍身上的土,就连忙挡在倪叶叶面前,道:“小孩子不懂事,说话当不得真,大人切莫当真。老汉为人做寿衣几十年,这类事情实在是不便插手……还望大人多多海涵。”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倪叶叶使眼色,让她快快退下去。北堂迟遇佯装生气,斥责道:“你学艺不精怎还敢在大人面前放肆?还不快回去闭门思过。”
倪叶叶配合着北堂迟遇演戏,装出一副大无畏的表情,呛声道:“我绣花不行,缝个尸体还是可以,怎么?大人都开口了,我不来你去啊?”
“你……不知礼数!蠢笨!”北堂迟遇又是害怕又是恼怒,看他那表情,若不是碍于有归茉这个外人在,说不定就要拉着倪叶叶上家法了。
这爷孙俩真是有趣,不过既然她开了口,断然不会无功而返!归茉神色一凛,打断两人的争执,道:“此话不错,既然我今日开了口,断不会无功而返。是你来还是让你的孙儿来?”
归茉目光从北堂迟遇身上转到倪叶叶身上,眼底有了几分笑意。原以为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弱公子,这般看来还有几分灵气,眉眼间稚嫩的傲气确实与皇城之中的大家公子不同。
北堂迟遇含恨咬牙,面上沉痛万分,实则内心里早就肯定了让倪叶叶前去做这间苦差事。可面上还得装一装,道:“这……如何,如何能让阿药去?”说着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抓住倪叶叶的手,背对着归茉挤眉弄眼,叹息道:“你还未许人家,如何能让你的手沾染晦气?老汉我年过半百,还是……”
“婆婆妈妈,事情真多。”倪叶叶眉头一拧,轻哼一声,道:“你这般犹豫不决,还不如向这位大人多讨一些银子。只要我嫁妆丰厚,何愁嫁不到好人家?”说着倪叶叶抽回了手。
她心中被自己这般话弄得肉麻不已,这都是什么事啊。倪叶叶虽不认为女子就该柔弱可人,但男子也不用这般撒泼娇媚,说话含嗔带怒。她这么一个活生生女子演起来都内心郁卒,也不知这辰国男子是如何学会的?
北堂迟遇连声叹息,装作无奈地转身,犹豫道:“大人,你看这价钱……”
“你想要多少?”这爷孙俩一唱一和倒是演了一出好戏,明着暗着就是想多要一些银子。归茉堂堂一个大皇女,又有军功在身,自然是不会缺那么点儿银子。只是这两人都演了半天,何不看着他们演下去?
北堂迟遇心中早就笑开了花,面上愁容也是快要散去,试探着伸出手比了一个数,道:“那……五十两纹银?”
还真是敢开口!二十两纹银足够寻常人家富裕的过一年,这区区一件寿衣,老头子就敢开口喊“五十两纹银”,一般的布料,花纹也不出挑,真是逮着她这个肥羊狮子大开口。
归茉被气笑了,她余光落到倪叶叶身上,那人眸子猛然变亮,光芒摇曳,连她见过最美的星光也难以比拟。心思不由得一动,失神了片刻,准备好的话也停在了嘴边。等她意识到这件事,当即转开了目光,背对着二人说道:“五十两便五十两,只要事情办得好,在我这里一切都好说。”
这下北堂迟遇不再迟疑,转过身子把倪叶叶往前推,道:“那阿药你现在就同大人离开吧……哦,不对,随着大人去办事,好好干,别丢了我的脸,莫要让大人失望,砸了家里的招牌。”
你一个寿衣坊有什么招牌?倪叶叶心中腹诽,面上堆起了笑容,不再扭捏,甩袖走过去,道:“大人。”
“嗯。”方才晃了神,归茉说什么都不愿再多看倪叶叶一眼了,甩下几块儿碎银子就往前走,“定金在这儿,事成之后再付另一半。”
北堂迟遇碍于面子,没有抓起银子咬上一口,而是亦步亦趋跟在两人身后,陪着笑目送二人离开。
倪叶叶身形不如归茉那般精壮,门外只停了一匹马。归茉翻身上马,看着停在原地的倪叶叶,沉吟片刻,扭过脸,弯身伸出手,道:“你若走过去太慢了,我带你过去……你,莫要多想。”
这话怎么听着有一股别的意思?北堂迟遇一个过来人怎会不懂?不禁暗自叹道:这阿药究竟是什么来头?这才几眼就勾走了那女子的心神,这男女通吃啊……他笑的一脸暧昧,倪叶叶狠狠瞪了他一眼,搭上归茉的手,被她带着上了马,圈在身前。
归茉一手虚环住倪叶叶,一手甩动马鞭,马儿便长鸣一声,跑了起来。人就在自己怀中,若有似无的香味儿钻入归茉的鼻中,心中,她不禁低头看了一眼。长长的睫毛挡住倪叶叶眼底神色,难以分辨,白纱覆面,长发飘动,肩膀瘦削,毫无力气。
真是个瘦弱的男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