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叶叶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北堂迟遇从灶房爬起来的时候,中间那个红漆门还是紧闭着。他绕着门口走了一圈,试探着敲了敲门,回答他的是一个冷冽的“滚”字。
得了,他这算是招来了一个活祖宗。
北堂迟遇又是跺脚,又是暗骂,在门口绕了一圈又一圈,屋内的人仍是不醒。眼看着天色大亮,寿衣坊该开门了,他还没有洗漱,只能恨恨瞪了一眼这红漆门快步离开。
他草草洗漱,去街边买了两个包子果腹,便打开寿衣坊的门做生意。如今这战事四起,死人遍地,按理说他寿衣坊的生意应该不会差,奈何这战事几乎是一边倒的方向。
华国死去的人草草埋葬,没有人愿意给他们买一星半点儿的东西;辰国的女子又各个凶悍五匹,守在这城中守株待兔,这阴损的方法导致连日来,连一个人死的人都没有,他这寿衣更是卖不出去。
眼看着这附近但凡会点儿医术的大夫都被拉去当了军医,而他这个寿衣坊门可罗雀,当真是清冷。北堂迟遇以为自己在这个时候开个寿衣坊,能小赚一笔,结果现在老本儿都快没了。
要不是他还藏了些银钱,怕是连犯都吃不起了。北堂迟遇搬了一个小板凳坐在门外面,脚下摆着几张彩纸和一些竹枝、江湖,借着这早晨好天色扎一些纸扎。这种东西不算太过耗费心力,先是扎出一个形状,随后上色画一些花样就好。
北堂迟遇也就会做一些简单的纸扎,眼看着这天越来越热,他也就愿意在这中午之前做些活计,也省了不少灯油钱。
倪叶叶走出来的时候,北堂迟遇已经扎了不少纸扎,不大的屋子中更是堆得满满当当,摞起来一人高的纸扎。
日头到了头顶,北堂迟遇额头出了一层薄汗,他用袖子一抹,伸了一个懒腰,想要收了东西回屋子,倪叶叶就从屋子中走了出来。
“爷爷还当真是勤俭持家啊。”倪叶叶走到北堂迟遇身边,伸出手,无比自然地接过他手中刚扎好的纸扎。看她这随意的动作,北堂迟遇眉头一皱,这人怎会如此懂他的习惯?
“你小心点儿,可别给弄坏了!”北堂迟遇连声嘱咐,只见倪叶叶抓着纸扎的手向上一抬,轻轻一甩,纸扎飞起,稳稳落到了那堆纸扎的最上面,和北堂迟遇方才摆的纸扎立在一处。
这手上的动作倒是极为稳当,这手法看着还有几分眼熟……怎么和他的动作那般相似?北堂迟遇皱眉看着倪叶叶,这想要问些什么,又觉得这女娃娃肯定不会实话实说,也就讪讪作罢。
他转了口说道:“你这手上功夫倒是不错。”
倪叶叶点了点头,她知道北堂迟遇看着眼熟,能不眼熟吗?上一辈子跟着这人四处隐匿行踪去偷盗,三百六十行都涉猎一番,这扔纸扎的手法还是被他逼出来的。弄坏了一个纸扎就不给饭吃,还要去沿街乞讨一天。
她本就不多的面子,算是在北堂迟遇手里折了干净。后来学到了本事,算是看清了这盗圣面皮下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欺软怕硬,贪财又怕死,也是好拿捏。
“我饿了,你中午准备做什么饭?”倪叶叶转头问北堂迟遇,老头面色一黑,不情不愿地说道:“刚睡醒就想着吃,你……”他在倪叶叶“友好”地目光下生生改了口,笑问道:“你想吃什么?”
倪叶叶随口道:“粉蒸肉。”老头子粉蒸肉倒是做的不错,如今想来有点儿馋了。
这人怎么知道他的拿手菜就是粉蒸肉了?这两件事连在一起,北堂迟遇不由得多打量了倪叶叶两眼,心道这莫非是他年轻时,哪个姘头给他生的孩子不成?
“怎么还不去做饭?”倪叶叶瞪了北堂迟遇一眼,那人猛然回过神,反应过来倪叶叶此刻易容了,干巴巴地说道:“家里没肉了……”
“那你现在去买。”倪叶叶说的理所当然,北堂迟遇被噎了一下,再次肯定自己当初看上的是一个活祖宗。他肯定自己年轻时不认识这般心性凶悍的女子,他的那些红颜知己哪个不是多情温柔?
“家里……也没柴火了……”北堂迟遇又道,倪叶叶眉头轻轻一蹙,随即舒展,转身往后走,道:“灶房里不是还有吗?我去劈点儿,你快些去买肉,别忘了买米。”
这人当真是把他家当摸了一个底朝天吧?北堂迟遇一个盗圣,怎么看着这人比他还像是一个梁上君子,别人家都摸得这般轻车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