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宇不相信华韦林就这样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了,她和叶霞问遍了所有可能知道华韦林下落的人,没有任何人知道,他就像凭空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沈宇找华韦林都要魔怔了,叶霞担心得不行,沈宇去哪儿她就陪着去哪儿。沈宇看着叶霞为她着急上火的样子,还反过来安慰她:“我不伤心,只是心有一点点痛罢了,初恋嘛,痛过就好了。”
沈宇并不是唯一记挂华韦林去向的人。有一次沈宇和叶霞偶然遇到了顾晓薇,顾晓薇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们一眼,转身走掉了。但在她们擦身而过的时候,沈宇分明听到顾晓薇没来由地嘟囔了一句:“别想这么结束,谁也别想……”当她诧异地想叫住顾晓薇问清楚的时候,她已经径自走远了。
这个发生了太多故事的暑假终于结束了,沈宇、叶霞和顾晓薇都各奔东西,开始了她们向往已久的大学生活。
也许是这一个暑假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让沈宇无论如何也无法融入正常的校园生活里去。刚一进校,沈宇就凭借她出众的外表和气质加入了学校的话剧社,第一次参演,便得以在莎士比亚名剧《罗密欧与朱丽叶》中担纲主演朱丽叶。这是多么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啊!可她面对着扮演罗密欧的徐杰,却怎么也找不到感觉。
徐杰也是云景老乡,可是他实在是又呆又笨,哪有一丝丝欧洲贵族的气质?沈宇对于话剧社的种种安排牢骚个没完,这终于让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叶霞也爆发了,她少见地朝沈宇发了脾气:“自从华韦林走了,你就脾气见长,你是有心理阴影了吧?”
沈宇冷不丁被骂得,她委屈地含泪说,“我就是觉得……没有人爱了……”
进入体院的顾晓薇,却在这时做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个决定。
在很多人的眼中,顾晓薇从小就比较调皮,可是她本质是个好孩子。
顾晓薇一直也是这样自认为的,直到那天听到华韦林亲口对自己说“婊子!”一个女孩,被自己心爱的男孩用这样一个下贱的词汇来形容,这完全能够摧垮她的自尊心和人生观。
元旦之后,她就从学校里失踪了。校方发现她长期旷课之后通知了顾家。顾劲松在恼怒之余,隐约觉得这事跟华韦林的事有脱不清的干系,为了不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再胡闹,他不惜求爷爷告奶奶,动用了所有能用的关系,却愣是没找到有关女儿的一点线索!
就在顾家为了顾晓薇失踪的事焦头烂额的时候,她却在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了。
一身嘻哈打扮的顾晓薇突然闯进了云景市玩具厂,点名要找小平头。小平头一开始还以为是哪里的混混来找麻烦,立刻纠集了一帮手下把顾晓薇围在当中。顾晓薇哪会把这些小角色放在眼里,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修理了。小平头也被她按在桌上一通惨号:“你到底想干吗?”
顾晓薇玩世不恭地说道:“我顾晓薇不稀罕上什么狗屁体育学院了,这回回来就是要找个流氓结婚,我不知道其他地方哪儿有流氓,所以就你吧。”
小平头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你有毛病啊?”
顾晓薇咆哮着打断他:“对!我就是有毛病!我就是要毁了自己!怎么着吧!毁给所有人看……你要敢执拗,我就死你面前,我爸是谁你知道,看他会不会把账算你头上!”
就这样,小平头被强押着和顾晓薇领了结婚证。
回到小平头的宿舍,顾晓薇捧着结婚证狂笑、大哭、猛喝、烂醉……小平头听着醉倒在破沙发上的顾晓薇呓语:“我爸毁你……我就毁自己……华韦林……我不欠你的了……”
听到这名字,小平头的眉头紧了紧,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他起身扯了扯花格衬衣,蹭到顾晓薇身边,试探地摇了摇她,确定她已经不省人事后,露出一个阴险猥琐的笑容。
他伸手解开了顾晓薇的衣服……
大学的第一个寒假结束了,沈宇、叶霞和徐杰一起搭伴坐着火车赶往学校。一路上,闭目养神的沈宇满耳听着的都是叶霞那高深莫测的弗洛伊德心理学理论,而此时她心里想起的却是那个下午,华韦林骑着自行车载着她,避过行人、躲开车辆,一路铃声乱响。当时缩在华韦林怀抱里的沈宇又是害怕,又是兴奋,清脆的笑声洒满整条街道……
这些记忆,美好得如同一场梦!
沈宇缓缓地睁开眼,火车正停靠在一个偏僻小站。她坐起身子舒活了一下筋骨,百无聊赖地望向车窗外,却立刻惊喜地瞪大了眼睛——真的做梦了?几十米外,有个男青年正在铁路墙上画广告,身后的脚踏三轮车边,一个女子在调油漆。当那个男青年转身跟女子说话的时候,沈宇分明看到了那张一辈子都不会让她忘怀的面容——华韦林!
她愣了片刻,忽地蹿起身子,挤开身边的叶霞便跑。
叶霞惊叫:“哎,你干吗去啊?”
沈宇头也不回:“我要下车!下车!”她奔过车厢冲到车门边,使劲地摇门把手。
边上的列车员慌忙过来阻拦:“你干什么?现在是临时停车,不能下去……哎,你怎么回事啊?”
沈宇拉不开车门,掉头又往回跑,扒开正好追过来的叶霞和徐杰,一路奔到自己座位,拉开车窗就要往外爬。列车员、叶霞和徐杰赶来,七手八脚拖住她。“你怎么回事你!”“沈宇!你干吗呀?”
沈宇依然不管不顾地要往外爬:“让我下车!我要下车!”
一个乘警也从其他车厢赶来:“哎!那个乘客!你给我坐下!”
这时汽笛“呜——”的一声长鸣,火车又“哐哧——哐哧——”地开动起来。
没能下去车的沈宇被乘警和列车员带到警务室好一顿教育,任凭周围的人如何教育规劝,她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一心只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下车。
就在叶霞和徐杰正担心乘警会不会为难沈宇的时候,车又进站了。叶霞惊愕地看到沈宇从窗外飞奔而过,她惊叫一声:“沈宇,你去哪儿?”
沈宇根本无暇理会叶霞的呼喊,很快跳下站台的尽头,顺着铁道越跑越远……
徐杰趴着车窗看了一会,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抓起沈宇的包就翻。叶霞急道:“你翻她的包干什么啊?”
徐杰已经沮丧地举起手,手里是沈宇的学生证和钱包:“她完蛋了!”
寒假刚过,依然是春寒料峭的天气,沈宇甚至连大衣都没穿就跳下车了,她顺着铁道一路跑一路找,汗水浸透了她的衣服。当沈宇终于站在上一站看到的广告牌前时,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沈宇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与华韦林擦肩而过的沮丧让她疲惫不堪,寒冷也随着汗水的蒸发迅速席卷她的全身。她喘息了一阵才想起摸摸身上都带了什么东西,这才发现自己的钱和证件都不在身边。坏了!这下可怎么办?
没有票,列车员是绝对不会让你上车的。去外边搭车吧,这里又人生地不熟。仿佛老天爷都要故意刁难沈宇,灰蒙蒙的天飘起了细密的雨丝。当她绝望地蜷缩在车站一角的时候,叶霞和徐杰像是救星一样从天而降!沈宇对他俩感激涕零,叶霞却劈头盖脸地痛骂了她一番:“你干吗疯了一样要跳车啊?”
沈宇顿时两眼放光,像在公布一个重大喜讯一样:“我看到华韦林了!真的!临时停车的时候我看到的,他就在铁路边的墙上画广告!真的是华韦林!”
徐杰有点摸不着头脑:“谁是华韦林?”
叶霞一怔,咬牙道:“真是阴魂不散!”
沈宇却完全不理会叶霞,一往情深地低声呼唤着华韦林的名字。
可她并不知道华韦林生病了。此时他正躺在简陋的小宿舍中,高烧不退,浑身打战。他感觉有只温柔的手正在擦拭他的前额,耳边传来一个女孩温情的问询:“韦林,咱们还是去医院吧!”
华韦林下意识地摇摇头,只是把被子裹得更紧。那女孩轻声叹息,犹豫了下脱掉衣服钻进华韦林的被窝,抱紧了他:“没事,有丹丹姐呢。”
华韦林在睡梦中仿佛看到,自行车前梁上的沈宇在他的怀抱中亢奋地欢笑,他伸手抱紧了怀里的人。
有人为了得到爱乘虚而入,有人因为失去爱而不择手段。
小平头被顾晓薇逼着结婚,可是他打心眼儿里就没把这当回事。云景市政法系统一把手顾劲松的女儿谁不知道,和他这个市井混混比,一个是天鹅,一个是癞蛤蟆。他这种人本来历史就不太干净,要是因为顾晓薇的胡闹让自己被顾劲松盯上,那真是得不偿失。小平头就借口要准备酒席,把顾晓薇扔到自己表弟白皮那,两个月都没有打照面。
就在他以为这事儿已经过去的时候,顾晓薇却打上厂子来了!
顾晓薇从玩具厂门口到各车间,一路大呼小叫,唯恐有人不知道自己与小平头已经领证结婚了。厂长认得她是市政法委书记家的千金,本来还想劝阻来着,直到被顾晓薇甩出的结婚证砸到脸上,才确信这事不假。
厂长带着撞鬼一样的表情悄悄给顾家打了电话,本来顾劲松两口子得知了女儿的消息都惊喜不已,但听到女儿的所作所为,顾妈妈的精神立刻崩溃了。
顾劲松和顾妈妈坐车直扑玩具厂,恰好在厂门口截住了正闹着要去摆酒席的顾晓薇和小平头。他们后面还跟着一群起哄的青工,手里还举着印有“云景玩具厂”“大干快上”“计划生育好”等等标语的红旗,敲锣打鼓,吵闹喧天。
厂长看到顾书记急忙迎上来,顾劲松快步冲到顾晓薇面前低声喝道:“顾晓薇!你这是搞什么名堂?”
顾晓薇右手揪住差点吓得逃跑的小平头:“这个人在你眼里算是个流氓吧?我和他结婚了!”说着把左手上的结婚证放到了顾劲松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