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锦年眸瞳一缩,“你去哪儿了?”
我自知失言,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移开视线,不敢和他对视,“我啊……掉池塘了啊,你刚刚不是猜出来了嘛。”
岚锦年摆明了不信,大约是了解我的嘴有多硬,就径直越过我,朝站在我身后的小岚看过去,“王妃今天去做什么了?”
我赶紧咳嗽一声,没说话,但是这一声咳嗽里的意义却是十分丰富的。小岚会意,再加上出门前曾经特意对我保证过,自然是不敢说什么,只好支支吾吾地应道,“也、也没去什么地方,就、就是去买了些胭脂啊水粉的……真没去什么地方。”
“哦?”岚锦年秀丽的嘴角微微挑起,勾出一抹冷笑,上下打量了我几眼,“买的东西,怕是也掉池塘了吧?”
我扯了扯嘴角,很狗腿地笑,“真聪明。”
话音刚落,手腕上就是一紧,岚锦年不由分说地扯住我的手就往府里走,我的手被攥得紧紧的,虽说不疼,被人拖着走的姿势终归是有些难受,“放、放开我,有话好好说——!”
岚锦年直接把我拖到了沐浴的房间,下人们居然提前就预备好了温水,我还没来得及站稳脚就被岚锦年三下五除二地扒了衣服,抱起来扔进了飘满花瓣的浴桶里。
“咳咳……”我被呛到了水,很是严肃认真地咳嗽了一会儿之后,一睁眼,就看见岚锦年斜斜倚在浴桶的边缘,霎也不霎地看着我的脸。
我扁扁嘴,凶什么凶,瞧不起掉池塘的人啊?
岚锦年咳了一声,“说吧,做什么去了。”
我立场坚定得很,“说过了,买东西去了。”
“买东西,把自己买到了池塘里?”岚锦年似笑非笑,“那个池塘,酒气可真不小啊。”
我张了张嘴,小时候面对过太多次一身狼狈地跑回府里的事,这种场面应付起来实在是太随意了,“哦,其实是这样的,在买完了胭脂水粉之后,我们路过了一家……”
“编。”岚锦年伸手在水里撩了一下,手指凑近我的脖子,微微腾空,手上的水滴就一滴一滴从他的指尖滚落了下来,“继续编。”
那些水滴砸到脖子上,不知道为什么就带了几分说不出的痒意,我下意识地往后躲了躲,身子往下蜷了蜷,连肩膀都缩进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嘿然笑道,“你不信我,那我就不说了,多说多错,免得你认为我有多爱说谎呢。”
“嗯。”岚锦年凤眼一扫,清明的一双眸子里波光潋滟,绽放着洞若观火的光彩,“你不爱说谎,是我记错了。”顿了一顿,他郑重其事地说道,“明日我便派人全城搜索,定要把那个盛满了的酒的池塘给填了。”
我眼皮一跳,阻止的话到了嘴边又改了口,“嗯,填吧填吧。”反正是我胡扯的,我就不信岚锦年还真能派了人满城的找是个正常人就明白不可能真的存在的盛满了酒的池塘。他又不傻。
谁想,岚锦年紧接着随口说了一句,“敢让本王的王妃跌进去,确实是该填平了,不过,既然是你跌进去的,一定认路,明日便和侍卫们一同去吧。”
我正拨拉花瓣的手僵了一僵,“不、不用了吧?”意识到自己态度转变太大,我讪讪地笑了笑,“我、我是说啊,我又没摔着,不用那么狠心地把一个可怜兮兮的池塘给填了吧?”
岚锦年一听我这话眉毛就挑起来了,“它可怜兮兮?我看,可怜兮兮的是我的王妃吧。”他伸手在我脸上摸了一把,“你是不知道,你回来的时候,这张脸有多凄惨吧?”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亲手把那些泥巴抹上去扮鬼吓那些美姬们的,我能不知道么!
岚锦年眉尖淡淡蹙着,眼底却分明裹着一丝暗怒,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我彻底败下阵来,“好吧,我承认,我是和慕惜言一起去喝酒了。”
岚锦年不说话,依旧锁着我的眼睛看。
我扁扁嘴,心底暗暗叹了口气,继续老实交代,“然后……然后我就小小地在脸上抹了点儿东西,一不小心就转到了一个地方,然后……碰巧把那些女人们吓得哭个不停,再然后就……就回来了。”
岚锦年嘴角抿着,勾出一个沉默苍白的弧度,我耸耸肩,“交代完了。”
他眸子一缩,对我方才说的其他话都置若罔闻,只揪住一点,“你又去喝酒?”
我抓住一把花瓣,不以为意地回道,“慕惜言最近烦得很,我也好久都没见他了,陪他喝顿酒算什么?再说了,我老爹都不管我喝酒的!”
我的意思很明显,你又不是我爹,我爹都还不管呢!
岚锦年眉尖一耸,“出嫁从夫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话音一落,他伸手一捞,把我从浴桶里拉了出来,另一只手一伸,扯过一旁的浴巾卷在我的身上,“知道你在哪儿比较老实,我们,还是到那儿说个清楚吧!”
岚锦年说的那个我比较老实的地方,居然是……床.上!
我揪住包在身上的浴巾往床的里边缩了缩,讪讪地笑,“你别闹,我明天还、还有正事儿要做!”
岚锦年秀丽的眉毛一挑,手上脱衣服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见他马上就要脱利索了,我闭上眼,一鼓作气地低吼出声,“我和慕惜言喝完酒之后就去装鬼吓你的那些姬妾了!这事儿不怪我,谁让她们先造谣中伤我的!”
耳边没有动静,我忽闪着睫毛没敢睁开眼,然后床的外沿微微陷下去一些,该是岚锦年上了床。
再然后,我的身子就被抱住了。
岚锦年在我耳边低哑地笑,“吓她们做什么?”
我哼了一声,“爬到我鼻子上来了。”
岚锦年静了几秒,继而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皇姐要回济州了。”
我一愣,然后就从他怀里弹起来了,“什么?!她怎么可以走?她不能走!”
见我反应这么激烈,岚锦年不由地生出了几分狐疑,见他诧异地看着我,我一边把掉下来的浴巾裹在身上,一边给他解释一句,“我说的正事儿,就是明天去找她——我要替慕惜言提亲!”
岚锦年呆了一呆,嘴角的笑容徐徐地凝固了,他的那双茶色眸子突然间变得晶亮起来,像是染了光晕一般,“你说什么?”
注意到他的神色有异,我微微愕然,嘴上却是不由自主地将方才说的原话重复了一遍。
“不行。”
岚锦年斩钉截铁,嘴角的弧度又苍白冷硬了几分。
我更加大惑不解了,“慕惜言和岚墨染你情我愿郎情妾意,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是谁说,是郎情妾意?”
岚锦年的语调裹了几分生冷,我听得肩膀一颤,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提醒道,“别忘了……皇姐是没有感情的。”
我咬了咬嘴唇,脑海里忽然就掠过了慕惜言那张染了几分疲倦与忧伤的脸,心尖一跳,不由地失声说道,“那也该试一试的!难道你要岚墨染一辈子都这么过下去么?”
我倒不是在和岚锦年置气,我只是,在心疼慕惜言。
如果说岚墨染是因为没有感情所以才能对慕惜言刀来剑往,那么,能够笑嘻嘻地承受着一个人对自己刀来剑往而且招招致命的慕惜言,对岚墨染,已经是足够足够深的喜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