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连戴尔都想不到给他们开脱理由的时候，机修厂幸存者真正是好是坏，就已经没有人在乎了。
他们现在的身份只有一个
——危险，且会威胁到农场的恶棍。
没有人去思考为什么他们会如此认为，因为一切都仿佛顺理成章一般。
接下来要谈及的内容，就不是人人可以参与的了。
趁着大家还没有吃完饭，张远去把这件事通知了赫谢尔。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他派来了自己的儿子，也就是玛姬的哥哥格林。
迪克逊也悄悄默默的找到了张远。
“什么事不能放在会议上说？”张远问。
迪克逊面露犹豫：“是关于机修厂那些家伙的。”
“那就更应该...”
“不行！”
迪克逊匆忙打断张远：“就是因为和他们有关，所以我才不能告诉别人。”
张远轻皱眉头：“原因呢？？”
“这....额，其实，我也不确定。”迪克逊吞吞吐吐。
“可是，我总感觉，我看到了一个人，我也觉得这不可能，更不希望是他。但是，看到他的时候，我真的就感觉是他。”
“谁？”
张远被绕晕了。
迪克逊深吸一口气，仿佛要下定决心，但紧接着又颓废道。
“算了，就当我没说吧。”
转身走开。
“迪克逊，迪克！！”
能让迪克逊这样的汉子纠结的事情可不多，可无论张远怎么询问，迪克逊都支支吾吾的不去回答。
张远只能选择将这件事情放下。
“那一会儿的会议？”张远遥声问。
“让达里尔代替我去。”
迪克逊背对张远，远远的挥挥手。
...........
让已经累了的人去休息，很快，围坐在篝火旁的，只是剩下了一众男性。
欠欠屁股，张远给迟到的李让个位置。
“抱歉，克莱曼婷缠着我。”李不好意思道。
大家纷纷表示理解。
张远拍拍手，现场安静下来。
“大家都明白我们现在的处境了，
那些家伙有危险，而且是威胁到生死存亡的危险。所以，无论我们愿意与否，在发现他们的那一刻，我们就已经脱不了干系。
现在，趁着我们还拥有主动权，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张远环顾四周，沉声道。
“怎么打？”
怎么打？
没有给出其他和平的选项。
这种激进的风格让人群中的戴尔不禁担忧起来。
他带着希冀望向其他人，却发现并没有谁反对，反而都在认真的思考。
“唉。”
他很想站出来说几句话，但戴尔很快意识到了这种努力是徒劳的。
一想到为以前，张远特意找到自己，让这自己在这场会议上不要出声，就是预防这个的吧。
想到张远来保证会议之后会给自己一个交代，戴尔即使再不情愿，也只能寄托于此。
他....还是愿意相信张远的。
就在戴尔恍惚的时候，大家也已经想好发言。
一个人出声，一个人跟上，渐渐的气氛热烈起来。
制定方案花费了许久。
其中一个分歧，是在围攻和分开歼灭上。
围攻方案毫无疑问是由莫尔提出。向来行事鲁莽的莫尔这次难得变得有理有据。
在他看来，既然知道了敌人的位置，又占据主动权，那么趁其不备进攻，打个措手不及，一举击溃那些恶棍最好。
听起来有道理，但是没人同意。
就连达里尔也意识到了不对劲，悄悄用胳膊肘碰碰自己的兄弟。
肖恩给出了反对意见。
“既然我们占据主动权，那么就应该把优势发挥到最大。
莫尔的提议确实利用了这个优势，但对方有20人，而我们除去女人和孩子，战斗力并不比对方强多少。”
“而且他们还有重火力。”
瑞克担心到：“强攻总归伤亡太大。”
“我们也有机枪，还是两台。”莫尔冷着脸哼哼。
“那你们的计划呢？”。
“先继续观察。
既然他们对我们的存在并不知情，那么就意味着他们会继续毫无顾忌地派出队员外出。”
瑞克斟酌道：“这是我们的优势。等摸清楚他们的习惯，所以先解决掉他们外出行动的部队。”
“没错。”
肖恩道：“每多解决一个外围敌人，攻击机修厂的时候，他们的反抗就会薄弱一分。同伴受伤的几率就会越小。”
这个方案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莫尔也哼哼唧唧的答应下来。
他只是莽撞，这并不意味着他愿意承担风险。
这是末日之后，大家第一次和同类战斗，每个人都慎之又慎。
初步的方案制定下来，还要对其中一些细节反复讨论。
木材添了又添，整场会议一直持续到深夜，直到大家的睡意渐渐涌上来，张远才宣布散会。
看着队员逐渐离去，张远仍旧安静坐在那里。
手里握着一根树枝，不时挑动火堆，升起丝丝缕缕的火星。
最后，瑞克和肖恩也默契地离开，篝火旁只剩下张远和戴尔。
整场会议里，戴尔一直没有出口。瑞克和肖恩还以为他改了性，但是现在看来，显然是张远把劝说的任务接了过去。
既然如此，那就交给张远吧。
..........
接下来，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将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在心里飞快的过了一遍，张远打破沉默。
“戴尔，你在会议上一直没有说话，谢谢。”
戴尔摇摇头，帽檐下花白的头发随之晃动。
“你们...很...抱歉，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同样，面对你，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戴尔依旧喊着张远的昵称：
“远。你为这个团队带来了很多改变。很多很多。”
戴尔憋了很多话要说，打开话匣子，心中的疑虑滔滔不绝的讲了出来。
“这些改变我都看在眼里，远。原先它们并不显眼，那么微不足道。但是直到今晚，没有人反对你的提议，我才感觉到它们的重要性。
肖恩和安德莉亚在一起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以前还很担心他和萝莉的关系。
索菲亚，卡萝尔的女儿，曾经有段时间我一直感觉有什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在她的身上。可现在，那种感觉再也没有了。
还有克莱曼婷那个可怜的孩子，摩尔他们.......”
而还在那里絮絮叨叨的说着，像一位真正的，话多的老人，但张远去听的满头冷汗。
电视剧里没看到戴尔有这么睿智啊，这直觉也太强了吧。
戴尔浑然没有意识到张远的惊愕。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甚至不清楚为什么会把它们和你联系在一起。
可是你给我的感觉就是这样。
你太难以揣测了，远。”
戴尔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却又笑了。
“而我找不到排斥这些变化的理由。
它们有好有坏，但无疑都在使这个团队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
这些话都很中听，张远并没有打断，耐心的听下去。
很快，张远就听到了那个毫不意外的“但是”。
“但是，张远。
回答我，这样真的好吗？”
戴尔的声音很沙哑，这位老人动了真的感情。
戴尔望着火焰，他的眼睛已经不太好使，但是那明亮的光芒依旧让瞳孔熠熠生辉。
“为了生存下去，为了保护大家的安全，我明白我们要采取措施，
就像灰狼为了生存要去捕猎兔子，雄狮要去捕猎羚羊一样。
我们无法避免，我懂。”
戴尔抬起头，不再看着篝火，而是望向张远。
“可是当敌人放弃法律和道德的时候，我们也照着做，这样真的好吗？
我们在道德和法律构筑的世界上生存到如今。
现在，我们真的要放弃自己了吗？”
张远安静的听着戴尔讲完话。
再毫不留情的戳破了戴尔的幻想。
“我们要这样做。
而且我们必须这样做。”
张远不顾戴尔逐渐灰败下来的脸庞，截然到。
“我理解你，戴尔。
你生命的90%都停留在那个文明的社会里。
在你的人生中，规则占据了绝大部分。他们构成了你的人生，让你无法去舍弃他们。
即使你因此遭受了很多的痛苦。”
张远的声音很轻，落在戴尔的心中却很重。
“我们闲聊时，你曾经跟我说过你的那些痛苦。
裁员，家人的逝去，诈骗，火灾.....
它们不一而足。
我们视为灾难，而你却当做是馈赠，愿意带着这些苦难一起走到生命的尽头。”
张远伸手指着面前将要燃尽的篝火，哪怕已经加了数次的木材。
现在它也只剩下了最后的一缕火苗，那光芒甚至不能照亮张远和戴尔。
“你太善良了，戴尔。”
身形被黑暗笼罩着，张远感慨道。
“我.....”
“可你忘记了一件事。”
戴尔又欲开口，却看到张远辉手将手中的树枝丢进了奄奄一息的篝火中。
到了燃料补充，篝火的火焰又强壮了几分。
两人的脸庞又出现在光明之中。
“你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你体会过太多的精彩和不幸，世界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
所以你可以把这场灾难当做人生的最后一次经历。
继续拥抱着他，带着自己坚持了一生的德行和原则。
这很精彩，无人能及。”
张远认同道。
“可对象我们来说，你的这种想法不是善良，而是残忍。”
张远冷冷道，戴尔不禁打了个哆嗦。他意识到这场谈话要往一个可怕的方向发展。
此时张远又开口了。
幽幽如同鬼魅。
“戴尔，你已经走将要走到生命尽头的你又怎么能理解我们呢？
对你来说用来充实人生的这场灾难，对我们而言却是真真正正的痛苦。
它毁掉了我们的一切。
一切的一切。
而接下来的日子了。数年，数十年，一直到我们生命的尽头，它还会这样做。
我们都要去承受着它。
而你呢？”
张远话锋一转，戴尔感觉到窒息一般的压力扑面而来。
“你可以毫无顾忌的离开这个世界，而我们却要继续游荡在世界上，就像离群索居的魂灵，
并不公平，戴尔。”
张远的冷酷和无情展现的淋漓尽致。戴尔颤抖着开口。
“不对，我没有这样想，从来没有。”
“但你正在这样做。
这比想还要可怕，”
张远朗声道：
“你决定要继续拥抱着道德和准则走下去，并试图说服我们一样，与你同行的时候。
就已经这样做了。
哪怕你不管它是不是适合这个时代。
哪怕我们是不是要为此付出生命。
男人被杀戮，女人被掳走。”
张远“簌”地起身，有力的臂膀扶起戴尔颤抖的身躯。
“所以说，戴尔，不要这样了。”
张远苦口婆心道，完全没在意对方僵直的身体。
伸出手，整整戴尔的衣领，语气虔诚的如同对待自己的父亲：
“你不适应这个时代了，戴尔。这很残忍，但是我能送给你最好的礼物。
你的善良不应该出现在现在的世界里，它会毁了你的，也会毁了我们。
所以，把它放在心里，别告诉别人。
大人不成，孩子更别。
不然我会生气的。”
张远看着戴尔的眼睛，对方牙关紧咬。
“别不信，戴尔。
我知道看似温和的你其实骨子里有股谁都赶不上的倔强，莫尔赶不上，迪克逊赶不上，就连肖恩那个混蛋也赶不上。
但是相信我，如果你很幸运，我这份预言成真......”
张远整理完戴尔的衣领，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住他，任凭戴尔被打击的站立不稳，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
用最轻最轻的声音，张远在戴尔耳边低吟道：
“为了不让更大的损失出现，
我就亲手毁掉你！”
听着耳边从在张嘴里狠狠撂出来的话，戴尔苍老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他知道张远绝对不是在开玩笑。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戴尔终于等到张远松开手。
猛然间松了口气，倒退了几步，戴尔看向张远的眼色如同死水：
“我以为身为东方人的你会最理解我的理念，可你真的是，真的是.....”
“疯了？
不，我没有。”
张远嘟着嘴，可爱的摇摇头：
“疯的是你，你那一套不管用了。
戴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