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荣瞥了一眼面目呆滞的花想容,异样的光从眼底闪过,“这个法子还是镇北将军夫人所想,你们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被玉荣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的推举,花想容不得不站到了前面,她拘谨的抻了抻油污满满的衣裳。因着青衣派来的小丫鬟催的急,她未来得及换,便被带了出来。
终究还是没忍住多嘴一句,便被拽到前面来了。
果不其然,人群中七嘴八舌的议论纷纷,对花想容的外貌品头论足,甚至有人大言不惭,指摘花想容长相丑陋,还不及她一分,被青莲冷眼看过去之时,仍旧不知收敛。
忽而,冷风扑面,青莲脚尖一点,人转眼已经到那大言不惭的女子面前。“将你方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女子脸色一白,扫一眼周围打量的目光,挺着脖子,“重复三遍又如何,我说你们将军夫人长相粗鄙,根本配不上堂堂朝廷一品将军的夫人。”
“配不配的,皇上未曾开口,你倒是迫不及待的代替天子,将军做主了?”青莲冷言未落,她的手在那女子腰间狠狠一拽,一块带有李字标示的玉佩赫然出现在青莲的手心里。
女子这才慌了,惊慌的眼眸四处看了一圈,“我,我。”
“吏部的李大人与你什么关系?”
女子眼眸一缩,吸了口气,“正是家父。”
青莲冷哼一声,“夫人,这位应该是吏部李大人的掌上明珠,李玉如。”
花想容一怔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玉荣公主,“李玉如。”她悄悄念叨着。
“不过是无心之言,将军夫人胸怀宽广,自是不会计较的?”玉荣忽然开口打破了沉寂,她那双平淡无波的眸子望向花想容,一抹不自在的哀伤流过。
青莲已然默默地将玉佩还给了李玉如,“李小姐您身为官宦女子更应该谨言慎行,更不应该善妒而坏了操行。”
李玉如一把将玉佩塞进怀里,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她狠狠的看了花想容一眼,转身大步流星的跑走了,完全是一副被欺负了模样,底下一众望向花想容的目光中不自觉得带了一抹轻视和鄙夷。
“堂堂镇北将军夫人竟然如此小气。”
“你别说了,她可是将军夫人,咱们平头小民科惹不起。”
“听闻这位将军夫人是乡野中来的,长相普通,打扮的和咱们没什么差别,我倒觉得挺好相处的。”
“众位,蝗虫之美味你们已经尝到了,若是喜欢不妨请将军夫人给你们发一些菜谱,回家照做,往来酒楼的老板娘也已经发话,灾民捉蝗虫,往来照收不误。”
玉荣走了,带着百姓的崇敬和赞美走了,只留下穿着朴素的花想容被人群围堵。
青莲心中愤恨,“公主倒是勤快。”
往来酒楼的老板娘身姿妖娆的倚靠在二楼平台的栏杆上,瞧着涌进酒楼的人越来越多,找来打手,“护送将军夫人出去。”
花想容忙的焦头烂额,不见往来酒楼地人出来帮忙,那些百姓疯了似的,一拥而上,七嘴八舌,吵的她一个头两个大,青莲呵斥几次准备趁乱占便宜的人,不过人声鼎沸,很快便将她怒吼的声响压了下去。
“夫人,请。”往来酒楼的打手挤到花想容的身前,冲破了人群,一路护送到将军府的马车上,花想容的衣衫已经早早的拿出来放置在马车上。
青莲心有余悸的看着乌泱泱的一群人,“夫人,我总觉得公主是有意为之。”
花想容动都不想动一下,靠坐在车板上,长长的吐了一口浊气,松懈下来的身子,每一根骨头都酸软无力,半响,她苦笑着,“你以为她能不怨我,都是皇上给我下的套。”
青莲一愣,张了嘴,又缓缓的合上,眼看着将军府的大门越来越近,一个男人骑着高头大马翻身想来,见着马车,遥遥相望。
“那人是谁?”花想容由青莲扶着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疑惑地看了一眼,那人背身而立,并看不清楚。
等转过身来,咧开嘴笑起来的时候,花想容便愣了,“木槿?”
花木槿进了京之后,便入住战楚炎安排的学堂去了,一别数月,即便花想容几次三番的派人请他回家,一一推举,无非说是怕影响学业之类的,花想容心中挂念,又着实不敢打扰,便任由他去了,时不时的差人送去学堂一些点心,常食。拿回来的也都是空食盒,花想容才稍感安心。
“一别多日,姐姐可安好?”花木槿拱手作揖,人拔高一尺,脸上的婴儿肥也没了,花想容瞧着有些心酸,别过头之前,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我的好姐姐,莫不是一直在生木槿的气?”
“你个小没良心的还知道回家?”
“我实在想念姐姐的手艺,才特意从连夜从书院赶了回来,一路上几乎水米不进,现下饥肠辘辘,姐姐岂能忍心让木槿忍饥挨饿。”
花想容到底是心软了,还是年二月的时候,花木槿行为拘谨,时时要问过她的意思,后来,与战楚炎交集多了,与她说的话少之又少,花想容暗自神伤,又觉得这是一件好事,好男儿怎么甘心屈居后院?
“你这次回来可是书院有事?”
花想容一面欣喜,觉得十分难得,然而转念一想,即便是过节花木槿都不曾回家看望一眼,突然回来,心下隐隐担忧。
“姐姐无须牵挂,木槿心中自有分寸,木槿此次回来,还有一个好消息。”
花想容神色淡淡,着实是看着花木槿的性子,反问了一句,“什么?”
花木槿笑而不语,从随身的包袱里翻找出一封信,送到花想容跟前,“姐姐,可是要给木槿奖励的。”
信封上只有四个字,吾妻亲启,笔锋刚劲有力,是她熟悉的,战楚炎的亲笔,她顿了一下,不敢置信的看了一眼花木槿,迫不及待的拆开了信封。
“寒江知水冷,落叶知秋深,入夏已过两寻,切忌生寒,吾妻安心,为夫无忧。”
花想容反复念那两句,着实想不明白,为何战楚炎心中会如此说,倒是一旁盯着偷看的花木槿忍俊不住。
她听闻笑声,讶然的回头看了一眼,一转手将信纸扔了过去,然后,趾高气昂的吩咐,“我没念过书,没你们肚子里那么多的墨水,你来解释给我听。”
花木槿清了清嗓子,做作的拿起信纸弹了两下,然后念了一遍,在花想容飞来的怒视之前,笑嘻嘻的解释道,“姐夫的意思是南疆已然入秋,遂而念起家中已过二伏天,希望姐姐保重身子。”
花想容皱眉,“原来是这个意思,直接写出来不好?非要弄这些文邹邹的。”她拿着信小心翼翼的折起来,忽然又被花木槿一把夺了过去,她一愣,“花木槿你做什么?”
“姐夫活着的消息,朝中还无人知晓,这封信不能留下。”
花想容一惊,“那这么说,皇上他。”
花木槿点点了头,打了火折子,便将信纸送了上去,“姐姐不要心存侥幸,如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必然能造谣生事,姐姐,以绝后患吧。”
花想容没动,看着那封得来不易的信一点点的燃烧成灰烬,落寞的吐了口气,“你想吃什么?姐姐去给你做。”
花木槿张了嘴,不禁看了一眼花想容微微隆起的肚子,摇头,“天色渐晚,我不饿,还是先不吃了。”
花想容一眼便看穿了花木槿的心思,飞快的抹了一按眼角,摆了摆手,“你姐姐还没那么脆弱,知道你姐夫还活着是天大的喜讯,咱得庆祝庆祝,你想吃啥?”
“面。”花木槿含笑看着花想容,眼里暗暗留过一抹哀伤。
“公子是从哪来的?”
青莲忽然站在花木槿的身后,悄悄的问。
花木槿一震,飞身一转,退离两米之远,神色稍稍淡定的看向青莲,声音大变,“青莲好久不见。”
青莲一震,“你。”她余光注意到花想容,连忙低垂下头。
“青莲你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进来帮我。”
青莲皱着眉头瞥了一眼花木槿,默不作声的跟着进了厨房,花想容一面揉面一面偷偷的瞄着青莲的神色,果然见她心不在焉,眸子时不时的看向院子,她犹豫了一会儿,“青莲,你。”
青莲疑惑地看过去,她便又不说话了。
“你是不是喜欢木槿?”
青莲的脸色顿时僵住了,久久,“我,夫人为何这么问?”
“眼神,你看木槿的眼神与别人的不同,你自己没发觉?”
青莲压下眼睑,“夫人八成是看错了,青莲心中无人。”她迅速的低下头,即便心中担忧,也不敢再往院子里看了。
月上柳梢头,花想容姐弟二人坐在凉亭中,听着池塘里的蛙声,一面谈笑,一碗面倒是不曾吃下多少,夜深风寒。
“姐姐,不怕,木槿稍歇息两天再走。”花想容的确是累了,打了个哈欠,自家姐弟不必客气,当即点了头,由青莲扶到屋子里去,换了衣裳,脑袋才刚刚枕上枕头,便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