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玉修忘了一眼,风传的声音虚虚实实,许是才生还在码头,他拽了花想容的衣领子,是想往回走的,被她按住了手腕,恼怒的皱眉,“我现在一个字也不想听你解释。”徐玉修俨然还在气头上。
花想容却执着的拽着徐玉修的手,半个身子拖地,好不滑稽。
“你这是做什么?”徐玉修皱眉打量花想容,心中余怒未消,冷哼一声,“你讨巧耍宝也无济于事,你惹的祸,日后慢慢还。”徐玉修手指微弯,敲了敲花想容的额头,力道不轻不重。
花想容却疼出了眼泪,方才为了躲着才生,不知在何处刮破了皮,昏暗中未曾察觉,此刻被徐玉修一敲,火辣辣的疼。徐玉修狐疑质问,“你别装疼吓唬我?我不吃这一套。”后宫嫔妃争奇斗艳,想引他目光,想出来的法子层出不穷,一个女子十八般武艺,后宫众人,他早已经看透了。
如花想容如此卖惨的,早已经习以为常,他脸上没有几分动容,却暗自查看手指头,黏糊糊的,似是血迹,这才紧张起来,忙抱着花想容的头,紧张查看,“我并未用多大的力气,我瞧瞧怎么破皮了?”
“公子,姑娘,咱们别闹了,紧着要开船呢。”才生的喊声越来越近。
徐玉修放下手,见着火光招手,仔细一想,他在暗处,才生定然瞧不清楚,刚一张口,舌头碰着纤细的手指头,咸咸的带着苦味,他一怔,推开,猛吐口水,“你这人莫不是有病不成?”
花想容眼见着才生的目光望了过来,心跳异常,而徐玉修已经恼怒的向着他走去,他们一来一去,便接到了一起。“公子怎么躲到这来了?让小的好找。”
“还不是?”徐玉修转身,一指,花想容方才站的位置空空荡荡。
“姑娘要去哪?”船家堵住了她的去路,尤其是他手里那柄泛着冷光的刀,逼着她不得不朝着徐玉修二人的方向倒退,“天色昏暗,姑娘一个弱女子跑来跑去的,危险。”
“我尿急,便求了徐公子想陪。”
“嘿嘿。”船家笑起来,诡异的露出一排银牙,牙缝间似乎有血痕,阴惨惨的笑的十分渗人,“姑娘八成是听见了不该听的,不过不必怕,很快,就不会在意这些了。”
“你要做什么?”
花想容胆战心惊的连牙齿都跟着打颤,船家说的太狠,逼的太近,徐玉修一脸痴傻,无人可帮忙。
“你们这是?”徐玉修不解的问才生,“坏了,船家不对劲。”徐玉修发现不对的时候,腰身之上不知何时被才生套上了绳子,他要反抗,一把大刀已经到了脖子底下,“公子切忌轻举妄动,避免伤了身子,太后会不高兴的。”
才生狰狞的笑了起来,那声音堪比鬼哭狼嚎,更引人头皮发麻,徐玉修不可置信,“母后对你多有宠爱,为何?”
“为何会叛变是吧?”才生低下头,一点点的扯开人皮面具,露出一张满是伤疤的连。
“你究竟是谁?”夜枭在树头高更,风声舞动枯木枝干,月黑风高,正是杀人的好时候。
“也罢,让你们做个明白鬼。”
据才生说,她很多年前是内务府包衣之女,进宫谋了份差事,在玉贵妃宫中做事,平日勤恳寡言少语,是父亲对她的教导,宫中生存的本事,说多错多,不看,不听,不问,主子的事做好了便是,她也一直秉承如至理名言,但好景不长突如其来的一场变故令她痛不欲生。
当时的太后还是言妃,她嫉妒玉贵妃的盛宠,屡次使计陷害不成,便将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一次宮宴,她一如既往的本本分分,与玉贵妃布菜之后,便守在一侧,寡言少语,饶是如此,言妃站出来,指摘她勾引圣上,言妃舌灿莲花,任她百般解释,百口莫辩。
玉贵妃信她,自是不信,但言妃咬死了她的野心,并提出彻查,让侍卫搜宫,竟然在她居所,搜出绑了皇上头发的小人,宫中向来禁用咒术,她被杖责五十,打入辛者库,而她家内务府包衣,牵连受责,赶出皇宫,永不得入朝为官,她的弟弟寒窗苦读十载,已经过了乡试,即将面圣殿试,受不住此番打击,上吊自尽了。
她母亲一直以来身上病气不见好,又经白发人送黑发人,不久也长辞人世,父亲郁郁寡欢,醉酒终日,一场赌博欠债无力偿还,被人活活打死,谁人都知道他家罪奴之名,她求遍所有人,无人肯帮她,她爹被人一卷草席扔到乱葬岗,死后也要饱受风霜之苦。
“你说我为何不恨,你可知太后为何日日吃斋念佛,那都是因为她手上的无辜性命太多,她亲手害死的,她连累致死的,一条条性命都不肯放过她啊。”才生定是疯了,她笑着,张狂的笑着,比哭还难听。
花想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余光一瞥,船家神色猥琐的亦跟着舔了舔嘴唇,她心中作呕,忽然一声惊呼,捂着脚腕上,喊疼,声音娇嫩,宛若出谷黄莺,十分悦耳,船家神色未动,扫了一眼发狂的才生,粗噶的低吼,“忍着,反正也活不成了。”
花想容嘤嘤的哭了起来,领口不知什么时候开了豁口,皎洁的月光底下,皮肤白皙的比地上银霜还亮,船家喉头涌动,额头上细细一层密汗,不耐烦地扇风低咒,“娘们做事就是麻烦。”
“我都要死了,你就不能帮我揉揉脚么,黄泉路上我可不想当瘸子。”
船家舔了舔嘴唇,“女人真是麻烦。”他放了刀,将花想容纤细的脚腕握在手里,却并不安分。
花想容瞧着匕首,嘴里发出恶心的娇哼,“别这样,人家脚疼啊。”
船家嘿嘿的笑声猥琐,一个猛扑便将花想容压倒在地。
花想容握住了那柄匕首,一手抓着船家的头发,使劲浑身的力气,对准男人的脖子刺穿下去。
血水潺潺,灌进花想容的衣衫当中,带着热气,黏糊糊的难受的很,但此刻在她心中只有快意。
“你死之前也占够了老娘的便宜。”她用力推开船家,身上不多力气,喘息着看向徐玉修和才生一出。
徐玉修面色阴冷,他瞪着才生,“如此便是你作恶多端的理由?你恨透太后,恨透皇家,却转而投降明王阵营,而他身上又有多干净,你可知你弟弟才华横溢不假,听闻不得入世打击不假,但真正致死的是他听闻明王丑闻,被秘密处死的?”
才生一怔,猛的后退两三步,剑身撑地,“怎么,怎么会?”
徐玉修步步紧逼,“你只知他平素沉闷不爱说话,却不知他心中理想宏图,他的文章甚好,已然特批,恕他无罪。”
才生惊声尖叫,声音如枯槁老妪,难听刺耳,如此一想,当年毁掉的不只有她的容颜,即便她的声音也被用歹毒的法子毁了。
“你可知派去惩戒你的人并不是当年的言妃宫中的?他们与你一处,不过是玉贵妃宫中最见不得人的下人,他们惩戒你,便可踩着你上位,与玉贵妃面前邀功。若说言妃手段狠辣,玉贵妃又何尝不是歹毒?你可真是痴傻,竟然假扮太监蒙骗母后?”
才生苦笑,步步发颤,她已经离疯不远了,“我痴魔一生,为了杀言妃苟延残喘,你告诉我的我便会信么?”
“不论如何,罪魁祸首,就是当初的言妃,当今的太后害的我家破人亡,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有其母必有其子,我要杀了你,更要宰了他,你们一个都别想活。”说时迟那时快,她拿起剑,快如风,惊若闪电,生生逼着徐玉修后退了数十步。
“执迷不悟。”徐玉修自幼习武,阴狠不足,一招一式,与才生抗衡,不相上下。
花想容看的惊心动魄,爬起身,蹑手蹑脚的绕到二人身后,看准了时机,一口气冲了上去,燃着船家鲜血的匕首,刺入了才生的心脏,她直挺挺的倒下去,唇边竟带着一抹解脱的笑,“好了。”
“明王安排了什么人在什么地方与你接应?”徐玉修急促的逼问。
才生只是笑,笑出了眼泪,“我,知道她在我身后,故意没有躲。”
花想容一怔,阻断徐玉修的追问,“你说什么?”
“我其实早就不想报仇了,我爱上了仇人的儿子啊,可是后悔已晚,我身中剧毒,不做明王的爪牙唯有一死,现在好了,什么都不用想了。”才生缓缓的闭上眼睛,徐玉修扑过去追问,“说,究竟谁是内鬼?”
花想容阻止徐玉修摇晃才生的举动,“她已经死了!”
徐玉修冷冷瞪她,“妇人之仁。”他起了身,脸上并无怜惜之意,倒是对没有问出内鬼而焦灼不已。
“尘归尘土归土,你安心的去吧,你的仇你的怨,日后皇上会为你报的。”
“我不过是骗她,当年的事谁记得清楚,不过是内务府的奴才。接头人必然认得船,咱们去守株待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