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巍山到幽州有一条封闭的小路,順山路而下,与通往幽州官道相接,若是萧敬山有意阻拦,以他的权势,必然能赶在他们之前拦截,花想容心有忧虑,却也怕错过林楚,只能按照他的法子,在幽州与他交汇。
夜深露寒,行车一半,马儿便不走了,随后便听见凄冷狼嚎声,花木槿拿着马鞭不知何去何从,“姐,姐。”
花想容出来一看四周漆黑,能隐约见着不远处的林子中间若隐若现的绿光,厉氏害怕道,“小白,不会,不会有狼吧?”
冬季的狼,遇到了便是穷途末路的,它们三三两两一处,仔细一数,大约整个狼群十几条都在这了,不是狼撞上他们,分明是他们误入狼群。
“姐,怎么办?”他们都看着花想容,尤其是刘氏抱着花想容的手臂,几乎整个人都吊在了花想容的身上,她甩了几次,刘氏如狗皮膏药似的黏糊糊的甩都甩不开。
“下车,生火。”
刘氏便松了手,屁股向车厢里头蹭,脑袋拨浪鼓似的摇晃着,“要下你们下,我可不下。”
谁也没理她,一个挨着一个从车上下来,山上的枯木最多,花木槿最先下来,找了根木头,裹上沾了白酒的帕子,点燃,火光亮起,众人皆倒吸一口冷气,周围几乎有八九条狼,三两一处,目光炯炯的顶着马车的方向。
刘氏怪叫一声,连滚带爬的下了马车,躲在厉氏的身后,腿仍旧打哆嗦,“小白,小白这么多狼,可怎么办?”
花木槿已经升起了一团火,噼里啪啦的声响给众人焦灼的心头上带来了一丝安慰,他们围坐一团,并不敢向周围看,绿油油的光过于骇人,那些吃人的畜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冲上来,她们一众妇孺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毫无抵挡之力。
花想容上车找了一把剔骨的尖刀,在一块较为锋利的石头上来回磨着,刘氏哆哆嗦嗦,不满的抱怨,“现在这时候,你磨刀有什么用?”
“磨刀不误砍柴工。”花木槿与花想容也要了一把刀,“不知道管不管用,最起码能保命。”
花月容呆滞的依偎在厉氏的怀里,刘氏坐在一旁,望着火堆打哆嗦,花想容看了一圈,五口人中,除了木槿,无能用的帮手,她呼了口气,凝白的烟气在眼前一晃,再看那些狼,似乎动了位置,上一世的她曾经听说过许多关于野外与野兽对敌的传闻,然而亲身遇到,心情竟然出奇的镇定。
即便靠着火,仍旧不足以抵挡严寒,身上的棉衣在外面坐的久了,冷风便渗透进来,厉氏冻的牙齿打颤,“小白,你想想办法,这么坐下去,即便不被狼吃了,也得冻死。”一张嘴,冷风灌进喉咙,便将舌头冻的发麻,身子便更冷了。
“娘,你跟我去车里那些馒头,车上还有些肉干,烤热了吃。”
厉氏将花月容往外推了推,轻言细语的安慰着,仍不起作用,只能走到哪都带着她,“你堂姐这回吓得不轻,你看咱们都了城里请个大夫?”
花想容拿着装着馒头的包袱,抿了抿唇,“能活着出去再说吧。”她第一次遇见狼群,对付的法子都是道听途说来的,管不管用只能试过才知道,殊不知,这般说,已将厉氏吓了一大跳,心凉了半截,支吾着问,“林楚善打猎,你们成婚这么久,咋就没学些什么?”
花想容诧异的看了一眼厉氏,林楚每每只说山上危险,不让花想容参与,打猎的细节她自然不知道,即便知道,她的力量与最普通的猎户仍旧不能相提并论,她没接厉氏的话茬,让花木槿找了几根细树枝,将腊肉穿在馒头中间放在火上炙烤,不多时,便闻到肉香扑鼻。
与此同时,那群早已经饥肠辘辘的畜生也开始躁动起来,头狼已经从矮木丛中冒出了整个头,目露凶光,前蹄来回踏地,似有随时扑上来的风险,厉氏惊心动魄,害怕的瑟瑟发抖,“小白,他们是不是要冲上来了?”
花想容心中也没底,狼惧怕火,按理说,火堆一时不灭,它们便不敢轻举妄动,而若真是遇到了一群几日没吃肉的饿狼,穷凶恶极的,她也说不准。
“小白。”刘氏抓着花想容的袖子,晃了两下,话音未落,只听一声狼嚎,一道白光闪过,一头巨狼已然扑了上来,一把咬住刘氏的后衣领子,强势的往山上拖去,这些狼真是狡猾,观察的片刻,足骨它们判断出人群中最弱的肉成为食物。
空中回荡起刘氏惨绝人寰的叫声,“小白,救我。”
花想容的腿在打哆嗦,刚才的狼就从她的脸前扑过去,几乎是眨眼间的,鼻息间仍旧弥漫着皮毛的腥味,她咬了牙,紧握尖刀,后退发力,一个箭步窜了上去,刀随身子下坠而落,便听见狼哀嚎一声,一瘸一拐的往前爬,但口里并未松开刘氏,一转眼,血盆大口中锋利的犬齿向着她的脸冲了过来。
她大惊,转身而逃已经来不及了,而且若是此刻丢了手里的刀,便等于放弃了刘氏。
就在她绝望的闭上眼睛的时候,花木槿的大刀一下子砍在狼的脖子上,半掌宽,血当场飞溅出来,溅了他一脸,夜色中骇人而惊恐,这狼似乎是母狼,头狼立刻丢了刘氏,转过身,对着花想容二人呲牙低吼,花木槿不敢动,他一脚踩在那头狼的脖子上,“姐,你扶奶起来。”
花想容心脏砰砰的跳的飞快,她点了头,快步将刘氏拽了起来,她身材肥胖,脖子上被狼咬破了一块皮,便一团烂泥似的瘫在地上不知道动了,花想容足足憋着一口气,才将刘氏拽了起来。
花木槿看着花想容到了身后,手上用了力气,狼哀嚎之声凄厉绝望,花想容连忙阻止,“放了它。”
“不异于放虎归山,姐,不能放。”
狼天性记仇,放了,也许还能有一条生路,狼群会退去休养生息,不会借机寻仇。
“放了!”花想容执着的喊着。
花木槿迟疑片刻,只得松了手,并迅速退到花想容二人身前,举着那把还在滴血的到,在月光照耀下,泛着冷冽的光。
头狼低着头在母狼身上嗅了嗅,朝着一众怒吼一声,便拱着母狼,带着狼群渐渐隐没山深处。
厉氏心有余悸,与花月容抱在一团,“狼群不会再回来吧。”
花想容摇了摇头,找了药给刘氏上药,忽然闻到一股臭味,低头一看,刘氏大小便失禁,俨然拉在裤子里了,她面目呆滞,直到花想容给她上完了药,仍旧毫无反应。
“咱们要不然走吧?”厉氏盯着山上的树木,幽深之处皆透着恐惧,已然草木皆兵,惶惶不安。
“稳妥之见,天亮再走。”
厉氏还想说什么,花月容忽然抓的紧紧的,她便低头安慰去了。
“姐。”花木槿摘了烤架上的馒头,表皮一层坚硬如石,敲起来清脆出响,花木槿一口咬下去,生生咯了牙,捂着酸痛的腮帮子,便想扔了馒头,被花想容夺了过去,“能吃。”
花想容拨了外层的碳化的地方,将柔软的馒头心塞进花木槿手里,又拿着他原本的那个一点点费力的掰着。
花木槿塞了一嘴,大口嚼了两下,硬吞下去,“姐,姐夫去哪了也不曾跟你说,他会不会把咱们抛弃了吧?”
花想容不曾答,浅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花木槿将最后一口馒头吃了,拍了拍手,嘿嘿的傻笑,“我觉得姐夫不是那样的人,他不会不管咱们的。”然后他看了一圈,刘氏,厉氏,花月容,还有他,一个个都是拖油瓶,若是世道当真如世人传言那般恶劣,谁不想甩掉一身负担,潇洒的活下去?这般想着,他便顿时没了信念。
“姐,你先休息吧,我守夜。”
花木槿当真长大了,他像花想容照顾幼年的他那样照顾她,她没拒绝,从车上搬下来被子,一家人围着火堆躺了一群圈,与花木槿交代下半夜叫醒她,便沉沉睡去,她实在是太累了。
然而,一夜无梦,花木槿并不曾喊她守夜,天大亮的时候,她睁开眼,厉氏已经在煮粥,见她醒来,直接赛过来一碗,瞧了瞧四周,一片荒芜,却安安静静的。
“喝了粥,咱们就走吧,耽搁了一夜,林楚怕是会等急了。”厉氏说着急急忙忙的,也顾不上烫,将一碗粥灌了进去,又催着刘氏和花月容喝,二人神情呆滞并不见多少好转,但好在都很听话,厉氏一个人照看并不会太累。
“姐夫当真会在幽州等着咱们么?”
花想容点了点头,再启程,直接将花木槿赶进车厢里补觉去了,花想容手生,马车走的七扭八歪的,车厢里的众人碍着最日的受惊,谁也不曾多说什么,好在很快就下了山路,走在宽敞的大道上,平坦的路,马车也走的四平八稳,半日的工夫,便到了幽州。
幽州城前重病把守,花想容在百余米的地方停了车,遥遥观望,城门紧闭,仅有小门开放,不时有蒙着白布的担架进出,人来人往,尤以官兵众多,花木槿也发现了端倪。
“姐,这幽州不太对劲,看起来倒像是爆发了瘟疫!”
瘟疫!
花想容的心里咯噔一声,林楚莫不是已经进去了,她犹豫了片刻,“你们在这等我,我一个人进城看看。”
花木槿连忙追上去,任凭她百般赶,他都不肯离去,“姐你一个人我不放心,要不然一个人都不进,要不然就两个一起进。”花想容实在拗不过他,只能依了。
果不其然,到了城门,守城的士兵便将人拦了下来,言语粗暴,上来便是推搡而赶。“大哥,我家有亲戚还在里面,就让我进去找找吧?”
花想容真情实意,泪眼婆娑的祈求,并未得到一丁点的同情,换来的只是更加粗暴地驱赶,“都说了城中闹瘟疫,只许进不许出,城中没病都出来了,去的别地儿找去。”那士兵毫不怜惜一把推过来,几乎将花想容推了一个大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