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飘飘的喻先生,对撞脸的迟乐铭倒是毫不惊讶,极为热情地想来个法式拥抱。
迟乐铭有生人癖,对不熟的人礼仪有余,绝不过分热情。
小喻先生双臂向外延伸,做白鹤亮翅状,场面一时僵定。
随侍的两名美女越过人群,借帮脱外衣巧妙化解尴尬。其余美人掏出纸巾,险些把光洁的转椅擦拭出火星,又动作熟练斟好热茶置于桌前。
几人分工明确动作连贯,显然是长期配合。
欣然接受一众美女的服务,白衣青年堪堪坐在主位,捧起茶杯欲饮。
敢情这位喻大少,是生活自理能力九级伤残。
干脆连茶也别没动,索性借美人香指,饮得更有味道。
苏锦锦的怨念向来灵验,喻大少仿佛被水烫到,轻柔地吮吸泛红的手指,示意身旁美女端杯。
“喻宁先生,是吧?您是来签约的?还是怕我们无聊,来表演宝二爷的生活做派?”伤口没养好,急于回医院休整的方贤开口:“若是后者,就免了吧。在场众人家底丰厚,纸醉金迷的生活,自己会过。”
糊烂在地的周闯架不起方贤吹嘘,一时心下发慌。转念想到自己刚得到千万家私,不觉将脖子挺硬些。
许是觉得方贤说话合口味,喻宁微微颔首,说得似笑非笑:“方总裁还真是幽默,我自然是来签约的。”
在场众人不禁恶寒一下,喻宁的长相自带三分女相,嗓音更是柔和妩媚,甜得和百灵鸟似的。
单听嗓音,比苏锦锦还女人,莫非是位当代花木兰?
小老鼠按捺不住好奇,眼眸瞟向对方的手掌。
指节丰满修长,润养如玉的指甲盖上月半饱满,剪得整齐干净。唯独手背上的皮肤太过白皙,内里的青筋血管泾渭分明。
苏锦锦的大脑一时跑偏,这样的手打点滴太容易了。
喻宁的阅读速度很快,几眼就将合约翻看完,无奈地摇了摇头:“这份合约,比之前迟太太和我们谈的还要苛刻。”
“这个自然,机会稍纵即逝,布了这么大的局,总要把成本扣出来,不是吗?”
苏锦锦话里犯呛,反感呼之欲出。
自家迟先生,好得天上有地上无,突然冒出个半大小子迷之撞脸。问题对方还女里女气,怎么看都觉变扭。
“迟太太好筹算,这局我们认栽了。”喻宁不气反笑,修长的眉毛挑得颇有神韵,似乎对苏锦锦升起了莫大兴趣:“请您与我签订合同吧。”
肩负方贤的委托权,苏锦锦签订合同倒也无可厚非。
不过令小老鼠反感的是,姓喻的小子签字还不时关注这边,大眼珠子恨不得飞出来。
心里不爽,手上就有成算。
苏锦锦的钢笔突然走水,一朵乌黑的墨花,绽放在喻宁纯白西服上。几点米星大的墨汁,帮喻宁增添了几笔俏皮的小胡须。
“你!”几名美人气得秀眉倒竖,抽出手帕恨不得把喻宁的下巴摘下来擦干净,再小心翼翼地按回去。
“对不起,钢笔太兴奋了。”
对自己的杰作相当满意,苏锦锦环抱双臂,饶有意味地欣赏斑点狗。
下巴被擦得泛红充血,喻宁依旧笑得极为涵养:“不要紧,松墨稠如苍,美人指尖香。看来迟太太和我,很是有缘。”
调情,大厅广众之下,当人家老公面,赤裸裸地调情!
苏锦锦的手按在烟灰缸上,随时准备砸丫一脑震荡。
温暖修长的大手,及时按下。
迟乐铭半靠在椅上,与妻同坐:“请喻总先签合同,之后我们夫妻不介意带您领略沈城风情。”
面对积极的宣告主权,喻宁目光灼灼丝毫不畏惧。
将沾满污渍的手绢丢开,喻宁双手托腮:“一言为定,不过迟总,我很好奇您如何摆平,堵在林家刨根问底的记者。”
感觉肩头的掌心微颤,苏锦锦顺势抬头,见迟乐铭嘴角微抿,与对方怒目而视。
“迟总能压下沈城本地的媒体,但上京黎家已经盯住这件事。”丝毫不受对方犀利眼风的威胁,喻宁转向林奶奶,歪头调侃:“若他们执着奋进,想必这位奶奶和小朋友未来几十年,活得都和真人秀一样精彩!”
小老鼠的额角开始虚冒冷汗,明凯本事通天,竟然把黎家搅和进来!
面对不死不休的媒体困扰,就算林奶奶扛得住。小单兄弟的日子,怕不是“难过”二字,可以轻松解释的。
就算迟迟在沈城媒体前呼风唤雨,和总部在上京的黎家,连半分交钱都谈不上。
“喻总,既然你说到此,想必黎家这尊大佛是您请来的,”和方贤交换眼风后,迟乐铭起身提议:“我们愿在原合约基础,再让百分之五。”
“迟总真大方,可惜迟太刚说过,前期布局的投入自然要算在里面。”喻宁手握王牌,话声自带一派悠闲:“区区百分之五,又如何能满足我的胃口?”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大家在这折腾快一下午了,该吃饭啦!”苏锦锦气得抛开形象,径直逼问。
“迟太真是快人快语,不知您对待任何事,是否都能快刀斩乱麻。”喻宁话里有话,让人无尽遐想。
苏锦锦眉头轻蹙,自己根本不认识他,此话何意?
“放心,认赌服输,我们自然不再贪恋股份。”不给苏锦锦留思考时间,喻宁转向迟乐铭,继续道:“我希望幻象为我做支广告,由迟总主刀。”
“这个不难,我会鼎力配合,并保证幻象分文不取。”迟乐铭点头答应,自是一副胸有成竹。
“多谢,明日黎家记者就会消失。期待来自幻象的精彩广告,别让我失望。”
喻宁说的最后几个字,让苏锦锦很不舒服。总觉得整齐洁白的牙齿,像猛兽撕咬猎物前,最后的宁静。
尤其是离开前,喻宁冲自己笑一下,说不出的诡异。
不可怕,只是单纯的不舒服。
迟家别墅里,苏锦锦悠哉地趴在沙发上,两条腿很没形象地前后打晃,不时击打得沙发垫,泛起点点灰尘。
右手拽着迟先生的裤管,苏锦锦卖萌撒娇:“老公,你就告诉我吧,周闯在县城到底靠什么生存?”
埋在ipad后的嘴角强压笑容,迟乐铭不肯轻易松口:“我们公平一点,有问有答作为交换。”
苏锦锦立刻起身端坐,乖巧得像旧社会小媳妇:“没问题,男士优先。”
“嗤”一声破功,迟乐铭丢开ipad,婆娑着下巴解释:“锦锦,县城有不少丈夫外出打工,独守妻子常年寂寞。偏生手中有钱又花得漫洒,这时候她们通常去寻找精神安慰。”
“什么!”苏锦锦径直从沙发蹦起来,手指胡乱比划:“他那个样子,能当小白脸混吃骗喝?”
将妻子拥入怀中,手指在秀美长发间滑过,一顺到底。
迟乐铭满意点头:“有时不能光看颜值,甜言蜜语也很重要。”
咧着的嘴发不出声音,苏锦锦抖得肩膀一抽一抽。
心想方贤何苦做生意赔笑脸,走城市包围农村路线,凭他那张脸温暖千万家。
估计光靠集资,方贤就能变成沈城首富。
猜到妻子古怪想法,迟先生轻掐下嫩腰,迫使其回神:“周闯沉迷地下赌博,把骗来的钱全输光了。这才被喻宁抓住把柄,让其回来诈动迁地。”
周闯的心思和演技其实不弱,可惜碰上开挂的苏锦锦。还有顶级人才林奶奶,这才一无所获。
小老鼠只能感慨,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迟乐铭指着满桌的彩带、彩灯半成品,示意妻子答疑解惑:“锦锦,这些东西足够装点一间小型宴会厅,你打算把家里包成圣诞树?”
“迟迟,我打算圣诞节那天,在幻象举办一场狂欢之夜!”苏锦锦细心裁剪着彩带,不时示意老公帮忙抻拽:“这些都是布置会场用的。”
迟乐铭一拍脑门,想起幻象一贯的套路,每年圣诞晚会的设计与布置,都由实习生负责。
然而今年是非太多,幻象实习生仅余苏锦锦一名。
如此重担落在娇妻身上,迟乐铭眼里心底,写满心疼:“老婆,就算这项任务派给你,也可以让林林帮忙。”
苏锦锦叹气,指着紧闭的房门:“林林失恋了,都三天没洗脸出门了。”
将迟家讯息卖给投资方的小保安,在迟家夫妇的暗中示意下,惨遭物业辞退。
许是做多亏心事,小保安发来一条“分手”的信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独留林林惆怅思索,到底自己哪里不好?
对于破坏家庭团结的人,迟先生一向秉承斩草要除根。
不过小保姆闹情绪,就意味着近期没饭吃,迟乐铭戳着太阳穴犯愁:难道做错了?
苏锦锦对自家老公的决定,一向是盲目支持加崇拜。
再者小保安能为一万块出卖良心,利用林林的感情套迟家口风。谁知以后会不会为荣华富贵,干出抛弃林林的事。
早发现早治疗,挥剑断情根,有时未必是坏事。
嫌弃老公把彩带剪成八爪鱼,苏锦锦一把抢过,一心二用地吩咐:“对了,迟迟,你告诉方贤,尽快把欠林奶奶的动迁款打过去。”
将彩带花插在妻子头上,活像只圣诞礼物。
尽心尽力搞恶作剧的迟先生,忍笑点头:“下午就让方贤打款,怎么也得在年前把账结算。不过锦锦,你不怕周闯拿到钱胡乱挥霍,不给儿子留活路?”
“小单的亲妈回来了,要把俩孩子带南方生活。周家的钱,林奶奶分文不取。”没留意脑袋上顶着只硕大的彩带花,苏锦锦浅笑盈盈:“约定好每年打十万元,作为小兄弟的花费。下一年,凭俩孩子的成绩单和生活照片领钱。”
硕大的眼眸贴在面前,迟乐铭只觉一股子兰花气息,扑鼻生香。
苏锦锦得意解释:“小单他亲妈得让孩子吃好长胖,外带学习进步,不然一毛钱都拿不到。只能等小哥俩满十八周岁,才能正式领钱。”
作势在妻子腰间一掐,撩拨得苏锦锦丢开手上活计,笑瘫在沙发上。
迟乐铭顺势攀在其身上,轻吻浅酌:“这种损招,是你教的吧?”
“相公,你也太高看娘子了,林奶奶与敌对战多年,什么经验没有。”苏锦锦环住对方脖颈,将其拉自身前:“她承保了一家养老院,免费收留孤寡老人,现在沈城的媒体,争前恐后报道优秀事迹。”
“看来方贤想赖账都难,媒体会把他写成大恶人。”迟乐铭摇头感慨。
估计迫于压力,方贤要多掏一部分作爱心捐助。
这对爱财如命的某人来说,着实不利于伤病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