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锦血气上涌,舌尖僵硬往外挤话:“晓湘,你在哪?”
“我和秦亮去看他爸,马上到了。”看了眼车窗外的景致,丁晓湘回答得很轻松。
“你马上想办法离开,秦亮有……”没等“危险”二字说出口,苏锦锦的手机屏幕一黑,彻底死机了。
“这丫头怎么神经兮兮的?”来电莫名其妙,丁晓湘却上了心:“秦亮,把你手机借我,我的没电了。”
借用丁晓盼的手机不断拨打,对方一直提示关机。
对小老鼠的如坐针毡,丁晓盼相当费解。
晓湘和秦亮出去不是一两次,要出事等不到今天,犯不着像盯早恋的家长。就算秦亮凭瘦鸡仔的身板子兽性大发,指不定谁能赢。
丁晓盼既困惑又费解:“锦锦,是不是晓湘出什么事了?”
“没事,晓湘有药忘了带,托我送过去。”丁晓盼帮不上忙,苏锦锦怕把她吓到,说话也有保留:“丁姐,你有秦亮家地址吗?”
“说起来,秦亮也真命苦。”写地址工夫,丁晓盼还不忘拉开话匣子:“他妈死得早,全靠他爸起早贪黑操持小超市,把他辛苦养大。”
努力压制眉心的焦急情绪,苏锦锦暗自否决惊人想法。
十二年前,秦亮只是十余岁的孩童,哪有本事绑人?
“可怜他爸才一米七的个子,硬生累到一百来斤,瘦得像竹竿似的。”
苏锦锦的嘴微张,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出了。
丁晓盼把地址递过去,摸着脸颊絮叨:“这爷俩都怪,我记得他妈的忌日就在五月,好像从没见他们祭拜过。”
纸条轻飘落地,苏锦锦的指尖微颤得厉害。
秦亮吃力地从后座往外搬急救箱,疑惑的丁晓湘直拍货车后门:“车后有位置,你干嘛把它放这?”
“后车厢的钥匙丢了,我没来得及配呢。”秦亮擦了把额头的汗珠,讨好地解释:“快上去吧,我爸该着急了。”
连跑带颠奔到秦亮家楼下,苏锦锦一眼便瞄到秦亮的货车。
身上的汗水一层叠一层,苏锦锦也顾不得擦。趴在车窗往里探视,里面早已空无一人。
仰头向上望,六层小楼历经岁月洗礼,颤巍巍的风雨飘摇。肩膀被人猛然搭上,苏锦锦一个错手反拧,疼得流浪汉龇牙咧嘴。
“大叔,你怎么来了?”苏锦锦颇为意外,连忙松开钳制。
流浪汉揉晃两圈胳膊,小丫头看着瘦弱,力气大得像男人。
“我在套袖上发现了菜籽油,”把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套袖递过去,流浪汉眉头深锁:“你们店里的烂菜上有这种味,我怀疑绑架案和秦亮有关。”
好似脑门被重锤砸了一顿,小老鼠恨得一掌狠拍在车门上,货厢后门发出“吱嘎”一声,开了。
目光顺势盯进去,苏锦锦探身从缝隙里拽出一件女式薄外套。
鲜嫩嫩的粉,柔软舒适正合春夏之季,是三人逛夜市时,帮米露砍价买下的。
小姑娘稀罕得不行,当宝贝穿在身上。
眼眸凝变出红血丝,怒意在心头翻腾燃得血都沸了,苏锦锦险些把牙齿咬断。
焦躁的抬头看三楼,晓湘可千万不能有事!
“大叔,你马上报警,我去找晓湘。”揉乱额前的碎发,苏锦锦抬脚便往楼上走。
“你一个女孩子能打得过秦亮?我和你一起去彼此有照应!”拦住去路,流浪汉的左脸止不住颤抖。
“你去容易打草惊蛇,我会把晓湘安全的带下来。”愤怒和焦躁在苏锦锦心头斗争,下唇被咬出一排牙印:“若他察觉出异样,米露就危险了。”
流浪汉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我守在楼下等警察。”
苏锦锦的眼眸隐隐含着几丝前途不明,索性不发一言钻进楼里。
老旧的弃管楼没有电梯,楼梯扶手大多残缺不全,像标枪一般直挺挺向上竖立,露出内里斑斑锈迹。
小老鼠踮起脚尖,悄然匍上三楼。
一层两户的格局,左边那间门缝上插满宣传广告,门铃上还粘贴数张欠费通知。可见常年无人居住,倒也不必费力找寻。
贴在右侧铁门上,苏锦锦屏息聆听。
正琢磨如何敲门而入,秦亮适时拎袋垃圾开门,险些被跌进屋的人影撞一跟头。
扒住门框勉强稳住脚跟,秦亮说得尤为意外:“锦锦,你怎么来了?”
苏锦锦一路狂奔洒汗,连头帘都出油打绺,右脸沾上不少铁门的斑驳锈迹,堪称形象狼狈。
咧出一丝牵强笑意,小老鼠的眼珠往屋里探:“我忙完事,心想来看看能不能帮一把手。”
将垃圾袋放置在门外,秦亮对苏锦锦的“虚情假意”表示感谢,侧开一条缝让进屋:“都是些老毛病,晓湘都处理好了。”
老房面积不大,分割成一室一厅的格局。
丁晓湘全胳膊好腿,端坐在客厅沙发洗手,搅和出满满一水盆肥皂沫。脚边的纸篓被塞得满满登登,全是浸透流积液的纱布。
见到苏锦锦,丁晓湘轻挑秀眉:“有米露的消息吗?”
舌尖和牙齿在口里打架,苏锦锦有苦难言。
对丁晓湘挤眉弄眼使眼色,明亮的眼眸滴溜溜在客厅可能藏人的地方打转:“暂时没有,不过很快。”
话音落,目光定格在紧闭的房门上。
苏锦锦详装走到阳台边打量,寻思以三楼的高度,有任何不测抱起晓湘跳窗逃跑,想必摔不死人。
心下定好逃生路线,手指不由自主往房门把手上摸。
刚启开一条小缝,丁晓湘眼尖呵止:“秦叔叔在里屋,你别冒冒失失的。”
小老鼠一听吓缩回手,若推测正确,里屋就是一个穷凶极恶的绑架犯,苏锦锦巴不得永远不见。
好客的秦亮送来两瓶冰镇汽水,又将堆满纱布的纸篓拎起:“今天别走了,我炒几个拿手菜。”
“辛苦了半天,我要吃大荤的,可别拿烂菜叶子和陈米饭敷衍我。”丁晓湘笑着打趣,汽水瓶已举至嘴前。
苏锦锦眼急手快一把拍开,炸裂的瓶子在地上迸溅脆响。吓得丁晓湘和秦亮一齐回头,都是满眼的费解。
“你自己的身体还不清楚,生理期能喝冰水吗?”苏锦锦憋出一头冷汗,神情紧张地掩饰:“还是学护理的,这点常识都不懂!”
一番话把在场三人臊得尴尬,秦亮别过头轻咳一声。
丁晓湘的脸颊红成虾米色,轻锤了苏锦锦一下:“你真是口无遮拦,什么话都往外说!”
“那你们先吃些水果,我去、去炒菜。”秦亮“嗖”一下钻进厨房,乒乒乓乓忙开了。
丁晓湘有心再批评几句,反被苏锦锦攥住手腕,低声急语:“快跟我走!”
“你在搞什么?”不理解苏锦锦的行为,丁晓湘眉头微蹙:“电话里说得不清不楚,这会又神经兮兮的。”
来不及解释,苏锦锦推搡着晓湘往外走:“出去再和你解释,快走!”
推搡一个犹豫不决的大活人,绝不是轻松事。两人半推半怼,丁晓湘指着客厅示意——医药箱没拿。
苏锦锦一个急跨步,背起急诊箱便往门口跑。
一来一回的折腾,秦亮拎了把菜刀晃悠悠走出来,问得额外疑惑:“菜都洗净切好了,吃完再走。”
正经八倍的王麻子菜刀明晃晃白崭崭,平日里弱柳扶风的秦亮,都平添几分血腥杀气。
将医药箱推到丁晓湘怀里,双脚摆出防御架势,小老鼠如临大敌往后退,预备找准时机空手夺白刃。
警车鸣笛声如天籁之音,为苏锦锦增添几分助力,索性清开一把好嗓子:“你们已经被包围了,束手就擒吧。”
秦亮不怒反笑,持刀的右手分出一只小指头,扣了扣堵塞的耳朵:“苏锦锦,你没毛病吧?”
“我没病,倒是你们父子病得不轻。”门前的路被秦亮堵死,苏锦锦护卫丁晓湘退回客厅。
秦亮不明就里也随进来,手里的菜刀平拍在左手,猫戏老鼠般打量二人。
操起门后的拖布,苏锦锦一脚踹断拖布头,短棍横于胸前:“你们抓了那么多少女,都藏到哪了?”
“什么?你是说,抓人的是秦亮!”丁晓湘惊成半截傻木头,呆愣愣杵在地上。
苏锦锦神态严肃,话更不是玩笑。
“不是我干的!”秦亮也不敢再戏弄,连忙把菜刀扔到茶几上,双手举至耳边:“晓湘,高中毕业我就去当兵了,部队纪律严明,我好几年没回家,怎么可能是我干的!”
“不是你,屋里还有一位,谁知道是不是你们父子联手作案!”苏锦锦身影极快,瞬间拧开把手破门而入。
短棍举过头顶,预备给屋内人一招当头棒喝。
没等棍子落下,小老鼠惊若寒蝉哑口无声。
卧室和客厅一样陈旧,秦爸平躺在床上,安静如寂静角落里生灰发霉的木柜。腹部盖上一条凉被,晒在外面的四肢细如火柴杆,脆到碰一下都能骨折。
肌肉萎缩成这样,别说干绑架的恶行,只怕站起来都困难。
秦亮走进屋,指着床上的人说得理直气壮:“我爸十年前就瘫痪了,他怎么干绑架的事?”
秀气的眉头皱成一团,苏锦锦心绪茫然,思绪也开始混乱。
“我之前一直在部队去年才退伍回家,根本没有作案时间。”秦亮把父亲身上的薄被抖开,铺盖住细瘦的腿部:“你要不信,可以去部队查。”
“锦锦,秦叔叔几年前陷入植物人的状态,一直是我和护工帮忙照看。”生怕苏锦锦不信,丁晓湘挺身作证:“因为常年卧床,秦叔叔后背才起了很多褥疮。”
兜了一大圈,好不容易找到的嫌疑人,要么有不在场证明,要么是无行为能力者。
苏锦锦把下唇咬出一道白印,各种假设在心里如火花炸开,转瞬泯灭成灰。
身后传来声音,沉稳又弩定:“那米露呢?为什么她的外套会在你的车上?”
三人应声回头,流浪汉不知何时进屋,把门口的光堵得严严实实。
苏锦锦把木棍握出细汗,护丁晓湘远离秦亮几步,心里暗自拨乱算盘:听见警铃,怎么还不见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