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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需要

对追捕犯人这一套,期有岸明显熟络得很。

根据视频监控的录像表明,肇事者被堵在下班的高峰拥挤路段中。

从交通警局分部赶至肇事者所处的位置,如果顺顺利利,也至少三十分钟。

“你能来得及吗?”君悠悠很是怀疑。

但见期有岸神态沉稳,并不着急或者无奈,君悠悠也如同吃了定心丸。

别克大约行驶了十五分钟后,期有岸才通知了警局肇事者的位置。

这一招先斩后奏,着实阴险得漂亮。他既完成了雇主的委托,又尽到了普通公民的举报义务,不愧和她志同道合。

但是,不出一分钟,君悠悠就笑不出来了。

她那张总是保持完美仪态的面具被他残忍的撕裂——

笔直的大路塞满了各式各样的车辆,期有岸忽地一打方向盘钻进了近旁的小区里。

他从小区又拐到了窄巷,车速一改慢吞吞的基调,愈来愈快。

好几次,君悠悠都以为要车毁人亡,或者撞飞某个无辜的路人,可均被期有岸巧妙地躲了过去。

在君悠悠的心目中,期有岸小气,谨慎,又单纯。

原来,在那帅气逼人的忧愁气质下,他居然会有这样热血奔腾的一面!

君悠悠捂住耳朵,可是轮胎的摩擦之音不绝如缕,声声教人吓破胆。

纵然安全带够“安全”,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左歪右倒,几次脸颊贴着窗玻璃,挤成了古怪的河豚状。

别克从两栋大楼之间纵身跃出之际,撞伤姜母的肇事者再也按捺不住。

他弃车而逃,混入人流中。

街对面,别克于人行道上漂移飞转三百六十度,堪堪停住。

虽然招致路人几声惊惧的叫骂,却无一人伤亡……

是的,没有伤亡……

除了君悠悠打开车门,哇地吐了一地。

期有岸也从车上跳下。

他长腿一蹬,竟然像是飞鸟灵活地自一辆辆车棚上掠至对面。

期有岸拔足狂奔,使得行人只感觉伞下像是一道黑烟滚去,根本看不清他的身形!!!

人行横道上熙来攘往,肇事者直觉危险。

他推倒数名路人以图妨碍期有岸,争取逃跑的时间。

肇事者逃窜的同时,不停扭头张望,偶见期有岸被摔倒的老人绊住,露出一抹嘲讽的笑意。

然而,他尚未留意到,前方一人形倚树而立。

当肇事者跑近时,一条纤细的腿骤然伸了出去。

肇事者直面扑街,清咳鼻血横流,疼得他一时爬不起来。

倏尔,又是那只穿着灰白老旧运动鞋的脚高高抬起,精准无误地踩住了肇事者的脊梁。

“你踢我腿都疼了!”君悠悠大声痛诉。

水洼里的雨腔进了肇事者的鼻子,红黑两色污了他一脸。

你无耻——肇事者痛不欲生地内心嚎啕——明明是你绊我的!!!

期有岸赶上来时,就见君悠悠将肇事者碾踏得惨叫连连。

有那么一瞬间,期有岸好想好想……

掉头就逃。

适才还耀武扬威的雨云被大作的狂风吹散,星光隐隐约约漏下,夜阑微明。

来不及赞一声她机智过人,君悠悠就蓦地捧腹弯腰,再次大吐特吐起来。

车祸的肇事者终于落网,顶着一头污浊的呕吐物,颤颤巍巍的身影在风中飘摇欲散。

她毫不迟疑地扯起期有岸的衣袖擦干唇边污迹,恢复些许面色。

期有岸始终不明白君悠悠的速度怎会比他还快。

她则是望了一眼远去的“好心帮忙”的自行车路人,不发一言。

君悠悠抵达医院时,刚刚好二十点三十分。

姜云等在门廊灼亮的灯光之下,疲倦憔悴的面庞再迎上她后,总算撑起了一抹虚浮的笑靥。

期有岸没有上前,只是下了车,倚着车门,点燃香烟静静吸吮。

他远离了亮如白昼的地段,默默地伫立在夜幕的黑暗中,唇边的火星由风吹得摇摇欲坠。

“多谢你们。”姜云诚恳地对君悠悠道:

“找到犯人也算是对我妈的交待了。”

君悠悠不声不响地站定他面前。

她垂目定定地看着自己不合脚的鞋子,几缕长发从鬓角划着幽长的弧线划落,将她的视线切割成节节片段。

“即使捉住了犯人,也改变不了你的执念吧。”

松松垮垮的校服套在君悠悠身上,衬得她更为瘦弱。她的眼底黑了一圈,话音也显得乏力。

姜云似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又像是承认了她的说法,一味的眼神躲闪,既不反驳,也不言语。

半晌,姜云开口道:

“你到底是谁?期侦探告诉你,你是主动提供帮助的……而你也并非他的助手。你为什么要帮助我?为什么了解我家的事?管阿姨也不过是我妈的泛泛之交,你就算是管阿姨的女儿,也没有必要这么做吧。”

姜云迟疑一顿,随即将外套脱下来披给她。

君悠悠闭了闭眼睛,长出一气,心窝回暖。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没有办法不管你啊。”

她喃喃自语。

重生回来,第一眼见到姜云时,君悠悠确实有一百个理由冲他大吼大叫,对他拳打脚踢,甚至背地里坑他一把。

她想大声质问他——

为什么,为什么要害死她的妈妈,再来撞死她?

君悠悠想象得过瘾,但做不到。

她知道,姜云想要的是一颗心,她舍不得的,也正是一颗心。

君悠悠永远忘不了管莉成为植物人的那一天,她是怎样枯站在人群中孤立无援的。

长期住院的费用贵得离谱,她一度想过送管莉无声无息地离开。

是姜云出现,怀着一颗最善良友好的心,借给她钱,帮她度过那段艰难的岁月。

他说,他们的妈妈是病友,他们自然而然也是朋友。如果她再道谢,就是她不把他当朋友。

可是,朋友啊,你那安抚我的纯净面庞为何会变成夺命的狰狞脸谱?

“在你走投无路的时候,我会帮你。因为曾经有个人,在那个女孩子走投无路的时候,你帮助了她。”

君悠悠伸出手,递向他。

姜云这才发现她手中攥着一份医院出具的文件。

他疑惑地接下,随即翻开了第一页,便心头大惊——

在这个繁华的城市中,人相百态,真心隔肚皮。而她,这个年纪十七八的少女居然猜到了他一瞬间产生过的念头?!怎么可能!

然而,手中这份鉴定书不正是意味着她在提醒他吗?!

——这是一份关于心脏组织排斥程度的鉴定书。数据证明,即使管莉的血型与姜母的一致,二者心脏的排斥程度却是高达百分之九十以上。

也就意味着,管莉的心脏移植进姜母体内,其结果,也是双亡。

风声又歇了,像是不定时发作的阵痛。当它止息时,会是干涩的空寂,当他席卷时,又是清晰的萧瑟。

君悠悠抬起头,或许是光线的缘故,她的瞳仁似是剔透漂亮的玻璃珠,明明是浅笑微扬,却比泪流满面的表情更教人辛酸。

“我想我恨你,但我理解你。要是换成是我,恐怕我也会想方设法地解救自己的妈妈……毕竟,朋友还可以再交往,母亲,从头到尾,就只有一个。”

君悠悠的声音略有含糊,可能是哽咽了,偏偏笑颜如初。

“不过,我这个人其实人缘很不好,顽固,任性,睚眦必报……所以,我对每个朋友都十分小心,诚惶诚恐得生怕哪一天我惹恼了他们,或者他们惹恼了我。我最讨厌被抛弃的滋味,有时候干脆觉得一个人也挺好的,一个人也没关系,一个朋友都没有……就省心了。”

姜云欲言又止,泪水不期然地流了下来。

“能成为你朋友的那些人,真是幸福……你的恩情,下辈子我做牛做马汇报你。”他说。

远处有救护车的鸣笛由远及近地传来,竟像是触发的导火线,使得君悠悠登时通红了眼眶。

她捂住眼,不敢看他。

“其实,一个人一点儿也不好,真的,一点儿一点儿也不好……对不起,虽然我很努力,还是不可能帮上你。阿姨终究要面临心脏移植的困境……”

对不起,她重生了,还是帮不到他。有着这样一个无能的朋友,对不起。

她可以输给朋友,却没有办法输给寂寞。

“你真是奇怪的孩子……”姜云咬咬唇,哭笑不得地道:

“你,真是个好心肠的孩子……我,不是什么好人,自私起来,根本不会顾及他人。这样的我……能有幸成为你的朋友吗?”

他眼底的污浊渐渐散去,盛满清澈生动的蔼然。

姜云还是那个姜云,朋友还是那个朋友,他,还是那个当她恨不得随着管莉一块去死时,全世界唯一肯拉她一把的人。

所以,不用做牛做马,我们只做朋友吧。

嗯……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既然你强烈地哀求,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吧。”君悠悠真心实意地笑开了:

“如果哪一天我自暴自弃地拒绝了你,也请你一定要坚持。”

“你真是奇怪,为什么你不会坚持呢?”

“因为,我是个胆小鬼。”

因为,她是一个心头落泪,面上含笑的胆小鬼。

微笑不只是她佯装坚强的面具,更是抵挡外界侵犯自我领域的手段。

她是一只怕冷的乌龟,卑微地缩在壳里,却忍不住向往碧海苍天。

重生就是一场梦。

使得君悠悠梦到了过去的人,使得期有岸梦到了未来的人。

她回来,她离去,风一般无影无踪。

然而,吹散的云彩难以再融合。

当君悠悠一觉醒归二十八岁,她立时明白,肯定有什么遭以改变。

墙壁上的挂钟指向了十点。她坐在被窝里,电视播放着同一个不明所以的广告。

没有警察的滋扰,没有吴士耽的上门。

君悠悠平静地靠着墙壁,感受唯有她存在的家的气息。

电视的声音颇大,震彻了她脑海。君悠悠无意识地凝望房门,似乎下一秒就会被谁打开。

这一次,姜云不会下毒手了。他们,还会是朋友吗?

她重生的意义究竟何在?

电视闪烁的暝芒映得她白皙的面庞色彩轮换。

霍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君悠悠恍惚的刹那,房门被一把拉开,困扰她一辈子的人影闯入视野。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管莉匆匆走了进来,还是那样的妩媚妖娆,岁月在她的脸上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是的,这是她的妈妈,活生生的,会说会动会不耐烦,浓密的黑发,窈窕的身段,保养得宜的皮肤……

君悠悠猛地僵住了。她眼眶红饧,鼻腔酸痒。

管莉停在床边,拿起遥控器关上了电视,一如记忆中的口吻,训斥道:

“赶快睡觉!”

母女相顾中,管莉率先移转了目光。

“不就是工作不顺利吗?你的这份工作本来既没技术价值,也没发展前途,趁早转业也是好事。让你学个翻译,会计的你不肯学,非要报考什么音乐系……你以为你是神童?就是神童没有后台背景也在这一行混不开啊!幼稚……”

话音未落,温软的身体蓦地扑抱住她。

管莉这辈子就没和女儿这般亲密过,一时手脚慌乱。

“多大的人,还撒娇!快,快放开……”

管莉挣了挣,不禁发觉,当年那个她轻易就能无视的小丫头长大了。

长大得力气比身为母亲的她还要大了,无论怎么甩也甩不开了……

管莉抿抿唇,不自然地抬起手,最终轻缓地放置君悠悠的脊背上。

这一刻,母女二人听见了彼此心脏的砰然,仿佛心血相融地连动着,跳跃着。

管莉笨拙地拍了拍君悠悠,没出声。

君悠悠的泪水打湿了管莉的睡裙,湿漉漉,也热乎乎的。

“欢迎回来。”君悠悠吸闻着管莉的味道,呜咽地道:

“欢迎回来,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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