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道士出了谷城,便一路向东急行,他二人没在附近找客栈农家借宿,晚上就只是露宿在野外。
此时二人在林中空地上生起一丛篝火,二人围着篝火席地而坐。黑袍道人从怀中掏出一袋酒,喝了两口,闷声道:“师兄,你说我们这次是不是着了那老小子的道,那蛇精可比他说得厉害,我不但用了一枚顶级符咒,还受了些伤,这回算来还是吃了亏的。”
白袍道人道:“师弟若是觉得亏了,这次所得都归你便是。”
黑袍道士忙解释道:“哎,师兄多虑了,还是按之前说好的,四六分账,你六我四。”黑袍道人说着,瞥了瞥白袍道人腰间挂着的葫芦,接着道:“只是师兄那新进得的宝贝,实在了得,师弟我到想见识见识。”
白袍道人身子向后微倾,手上握住腰间葫芦,道:“师弟这是何意,我那宝贝可是师傅所赠,吞天吞地,也不管是不是亲娘兄弟,吞进去顷刻化为脓水,凶煞的很,师弟还是不要动它为妙。”
黑袍道人被白袍道人这么一危胁马上收敛许多,笑道:“师兄甚是小气,我只说见识见识,也没要和你争夺。师兄和我亲如手足,你得了这等宝贝我欢喜还来不及呢,哪能生出抢夺之意。”
白袍道人道:“如此甚好,师弟若能通情达理,这次所得除了孝敬师傅的,全归师弟便是。”
黑袍道人转了转眼珠,道:“还是平分,我多要一成算是弥补受伤的损失,也免得师兄为难。”
白袍道人笑道:“如此甚好。”
“如此甚是不好。”忽然,不知何人从暗中回了二人一句,把两个道士吓了一跳。
“什么人,在暗中算不得好汉,出来说话。”白袍道人站起身,将那葫芦握在手中,喝道。
“哈哈。”随着一阵爽朗笑声,一个老者从树林间闪现而出,百余丈的距离,两步便到了黑袍白袍二人身前,那老者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给朱员外算命的黄袍老道。
“师傅!”两个道士一口同声惊呼道,然后双双跪倒在地。
白袍道人跪俯道:“师傅,您老人家怎么来了,我二人正要将那朱员外处所得给您送去。”
“哦?真是我的好徒弟啊!”老道轻咦一声,继续说道:“既是给我送东西,怎么不回观里,却如此匆忙的向东赶路,这是为何?”
白袍道人眼珠一转,道:“我兄弟假扮游方之士,由北门进城,除妖后如再原路返回定会引起他人怀疑,故而先向东行,待众人以为我们走远了再向北折返,以保万全。”
老道眯着眼,没好气的道:“你倒机灵,处处为为师着想。”
白袍道人低着头道:“师傅恩重如山,弟子们做事莫敢不尽心竭力。”
“哼!”老道怒道:“你到底向那朱员外讨了多少的好处?”
白袍道人道:“黄金五十两,我二人戏做得足,他又多给了锦帛一匹,我也正打算一并给师傅送去。”
老道伸手指着那白袍道士,气道:“好好好,真是我的好徒弟,你倒说说,你到底向那朱员外讨要了多少金子?”
白袍道人一听,知道不妙,斜眼看了看身旁跪着的黑袍道人。黑袍道人却没看到,只是跪在那里,浑身瑟瑟抖着,显得很是惧怕那老道。白袍道人想了想,咬牙道:“师傅恕罪,徒儿要了那朱员外黄金三百两,只说五十两,是想当面交予师傅,给您老人家一个惊喜。”
黄袍老道哈哈大笑,道:“好个舌尖嘴利的畜生,我道你清水是属蛇的,却原来也是只鸟,都到这份儿上了,嘴还是那么硬。”老道说着,心下却道:我为何说“也是只鸟?”
那白袍道人听老道这么一说,知道事情早已败漏,也不再答话,只是手里紧紧攥着他那个宝贝葫芦。
黄袍老道接着道:“你们两个小畜生,要了人家三百两黄金,三百两啊,我都没你们狠,可是你们却骗我说只要了五十两,怎么着,拿为师当要饭的打发呢?我早知道你们二人私自克扣银两,但念你们平日办事得力,也以为只是些小钱,平日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知道你们却是这般贪心,简直,简直……”老道此时气得发抖,连话都说不出了。
白袍道人待老道稍稍缓和,才又道:“师傅息怒,徒儿这次也是被钱迷了心窍,徒儿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老道道:“你们要是能改也就不是我的弟子了。也罢,事到如今如果你们肯把往日克扣的财物一并交上来,我或可考虑饶你们两条贱命。”
白袍道人道:“师傅明察,仅此一次,我二人再无其他私自克扣之物了。”
“哈哈哈,你倒是得了我的真传,真是要钱不要命的主儿,既然你不想活了,我便成全了你。”老道说道。
此时那一旁一直在哆嗦的黑袍道人连磕了几十个响头,哀求道:“师傅饶命啊,师傅饶命,我把以往贪的都交出来便是,我还知道师兄藏宝的所在,一并都给您,只要您老人家饶了徒儿性命。”
白袍道人急道:“你别胡说,我哪有什么藏宝之地。”
“就在洛阳西郊,魏……啊!”黑袍道人还未说完,忽然一声惨叫,再看他右肋处一根长刺没跟而入,尖端从左胸刺出,显是贯穿了心脏。那黑袍道人一头栽倒,抽搐两下,便再没了动静。
白袍道人抽出黑袍体内长刺,握在手中,挺身道:“黑水无端重伤于我,也怪不得我手下无情,师傅您说呢。”白袍道人左手握着葫芦,右手挺这长刺,此时那长刺上滴着鲜血。白袍道士面色狰狞,在夜色笼罩之下甚是恐怖。
黄袍老道向后退了两步,面露惊恐,道:“你,你这般狠毒!”
白袍道人把左手的葫芦举得高了些,笑道:“还是师傅平日里教导得好。”
黄袍老道颤声道:“我只教你骗人财物,可没教你杀人。”
白袍道士又笑道:“骗人的伎俩我打生出来就会,还用得着你教,你虽将我们养大,也只不过是利用我们做敛财的工具罢了。只是你这人实在太过吝啬,每次骗了那许多财宝,你却只给我们些散碎银子,害我们连肉都吃不到,酒都喝不起,简直连乞丐都不如。凭我的本领自当成为一方豪强,何苦为了那点儿碎银子委身在你门下?我只是怕离了山门遭你毒手暗算而已。我那几个师兄,虽然你从不提及,可想来也都遭了你的算计。我修为不够,自然不敢造次,可老天开眼,你竟将镇山的宝贝给了我,哈哈哈,有了这个宝贝,我自然有与你一战之力。”
白袍道人说着,竟手提长刺向那黄袍老道刺了过去。老道在面前虚空一抓,抓住一把桃木长剑,与那白袍道士战在一处。那老道虽然年迈,身子也瘦弱,但招式甚是凌厉,那桃木剑在其驱动之下,竟似比金铁还要坚硬百倍,每次与白袍道人手中的长刺碰撞都激得火花四射,那白袍的长刺,也每每被震出老远。眼看白袍道人落在下风,他忽然大喝一声,瞬时,整个身子自脖颈往上竟拉长了许多,最后竟然变成半条大蛇,整个人顿时变成了一个蛇头、蛇颈加人身的怪物。他手中长刺挥舞,蛇头如劲弩,时而快速弹出攻击老道,那蛇头之上还有毒牙,不时喷射毒液。这样一来,老道左支右绌,却是渐渐落了下风。
又斗了几十回合,老道飞身退后。此时他已累得浑身发抖,指着那白袍道人道:“畜生就是畜生,你们两个蛇妖,昔年我见你俩在山里为猎户所伤,好心救了你二人性命,还将你们抚养长大,教授法术,更助你们修成人形,好啊,没想到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不记为师的好处就罢了,竟还心生怨恨,真是可恶。”
白袍道士口吐毒信,哈哈大笑道:“可恶便可恶,你有本事就将我杀了,没有本事咱们就各走各的,以后不要再相互为难便是。”
黄袍老道道:“说得轻巧,要我饶你也成,把宝葫芦还我。”
白袍道士道:“这宝葫芦算这些年我供你差使的报酬,我是不会还你的。”
黄袍老道又大怒,道:“我养大你怎么算!”说着,又挺桃木长剑斩向白袍。
又斗了几十回合黄袍老道突然左手掐出印诀,此时他右手的长剑忽然生出三个虚影,一把剑一下子变成了四把剑,同时攻向白袍。那白袍道人显然招架不住,身上被伤了多处。又斗了数个回合,黄袍忽出奇招,三个长剑虚影凌空旋转,射出金光,晃得白袍睁不开眼,同时手中握着的那长剑斩向白袍脖颈,眼看就要斩到,紧要关头,白袍蛇头大张,吐出一口黑气,将黄袍逼退。
黄袍老道退在一旁,面色得意,道:“怎么着,你还要与我斗吗?”
刚刚险些丧命,白袍道人惊出了一头的冷汗,此时他平复了一下,目中渐渐露出狠辣之色:“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了。”说着,他举起手中葫芦,摘下葫芦嘴儿,将葫芦口对准黄袍老道,大声喝道:“宝葫芦随我心意,收。”
那老道见白袍道人祭起葫芦,只吓得腿脚发软,手中的桃木长剑都掉在了地上。他整个人堆成一团,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只是苦着脸拼命哀求道:“宝贝饶命,宝贝饶命啊!”
说来奇怪,那葫芦好像听得懂老道哀求,并未将他吸进去。
白袍道士心下着急,他检视那葫芦却并未发现异样,于是他又举起葫芦,口中又反复念动咒语。可不管他如何念咒,那老道竟一直站在原地,并未被葫芦吸走。
“这,这是怎么回事?”白袍道士急道。
“哈哈,看来这葫芦倒是比你这畜生重情重义,跟在老道我身边久了,便不忍心害我。”黄袍老道忽然得意的大笑道。
白袍道士心下慌张,此时他终于明白,自己是着了那老道的道了,刚才老道所为只不过是在戏弄他他罢了。他心下气恼,右手举起长刺,就向那葫芦刺去。眼看那长刺就要刺中葫芦,黄袍老道忽然口中念道:“宝葫芦随我心意,收。”只见那葫芦在白袍道士手中剧烈抖动,竟然一下子挣脱白袍道士的掌握。那葫芦悬在半空,调转葫身,将葫芦口朝向了白袍道士。白袍道士吓得转身要逃,可一缕红芒从那葫芦口射出,哪还给白袍道士逃走的机会,一下子就将他裹挟收了进去。那葫芦在空中兀自颤动了两下,便落在地上。黄袍老道走上前去,捡起葫芦和葫芦盖儿,却未将那葫芦口封上。
老道握着葫芦,摇晃了两下,自语道:“老道我可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这宝葫芦可是我的至宝,怎么能轻易送人,真是个白痴。不过可惜,本来那天外灵根上还有两个大葫芦,可竟被那可恶的贼老道给抢了去,我真的好恨啊?”老道说着转身向一旁一丛矮树看去。
树丛中一条黑色小蛇,此刻正蜷缩着。那蛇身体极小,隐没在树木枝叶之内,与周遭景物融为一体,即使距离很近也很难被发现。
黄袍老道却好像早就知道他躲在那里,盯着他所在方向看了一会儿,幽幽说道:“黑泽,你以为你二人的小把戏能骗过老夫吗?”
那黑蛇身体一阵哆嗦,本想逃窜,可犹豫之下还是乖乖的游出树丛,来到老者脚下。
老者伸手抓起小黑蛇,道:“你比你师兄乖巧得多,平日里也甚是听话,说吧,你二人将这些年所贪的财物藏到哪里了。”
那小蛇摇了摇脑袋,口吐人言道:“洛阳西郊魏公村,白家。”
黄袍老道笑眯眯的道:“很好,很好,你确实比那白泽听话。”说完,摇了摇手中的葫芦。这次他也没念什么咒语,那葫芦依然发出红光,将那小蛇摄入其中。小蛇并未挣扎,好像早就知道自己必死无疑。
老道将那葫芦盖上,轻轻摇了几下,又打开葫芦盖,在手心一到。只见三颗圆型的丹药从葫芦内滑入掌心。那丹药一黑一白,一颗则是绿色,均都发出幽幽金色光芒。
他看着那丹药,又自语道:“种了近百年的道,今日终于有所收获,不错不错,只是这三个徒弟所化金丹实在平凡的很,比那老大、老二还稍显不足。哎,要是能吃一条世界,那该多好。”老道说着,还砸吧砸吧嘴巴,好像正品尝着什么美味。
洛阳西郊有一户大户人家,主人姓白,常年在外做生意。白家到底有多少钱谁也说不清,只知道他家的家丁杂役平日里都是锦衣玉食,享用无度的。那家主人娶了七房的老婆,个个貌美如花,膝下子女成群,是远近有名的富绅。可是一夜之间,这白家竟凭空消失了,所有的房舍、财物、家中老少,甚至连鸡鸭牲畜都平白的消失了,原本白家所在竟变成了一片空地,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