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时口中的代帮主,是五大世家之中数一数二的富家公子,楚明译。
她的同门大师兄,自拜入苍山门下那一天起,一直以来,他对“容兰若”的照顾可谓是尽心尽力,倾囊相助她一手创建的帮派——四御坊,助它发展成为如今盘据一方的强大势力,“容兰若”有时忙于练功无暇顾及帮内之事时,楚明译即全权代掌,云时也因此惯称他为代帮主。
“容兰若”点点头,向寺庙外走去。
远远的,她便能看见那个高大的身影迎着晨光而立——那个在她一贫如洗的危难之时,愿意伸出手,用笑容带给她强大与温暖的身影。
“大哥。”“容兰若”向他走去。
“笙儿。”他回头,笑道。
那就是楚明译,于她而言更像是亲人一般,也只有他会唤她笙儿,她真正的名字,如亲生父兄般温柔。此刻,他是一身正装匆匆赶来,他的马车还风尘仆仆的停在旁边,她猜测应是刚从宫里出来。
“怎么这身衣服,刚从楚殿出来?”容兰若问道。
楚明译也没多做解释,只是摇摇头。反倒是将从头到脚将容兰若审视了一遍,即便此时此刻眼前的她顶着别人的面容,可他也知道,那是她。
“怎么了?”容兰若随口一问。
楚明译本不欲多说,见她好奇追问便解释了句:“楚殿和谷荣有些动作,我得去当监工。”
“谷荣?是出什么事了么?”容兰若疑惑道。
当今大陆,天下三分,除去游离政权之外的几大世家,就数阮江国、卫澜国和谷荣国占去了大头,地大物博,几乎没有小国可以撼动。
谷荣不似阮江地理位置优越,较为偏远,算得上是大陆边缘的一个国家了。不管是距离楚世家的大殿,还是距离阮江或卫澜都很远,远赴谷荣的话此行至少半个月左右,无法想象楚明译是如何才能赶在这么巧的时间还能见她一面的。
“嗯……”楚明译略一沉吟,遂道:“倒也没什么事,父亲的商会在谷荣分部那边出了些问题,有些眼中钉碍事的很,倒也不是很麻烦。”
“反倒是你,才让我更放心不下,此番以容兰若的身份混进容府,千万多要加小心。再过一月左右,我处理完家族事务,我便会去阮江陪你一段时间,我不在的时候,你万事小心。”楚明译有些担忧道。
容兰若乍然间听到楚伯父的荆楚商会出事时,略一皱眉,隐约间似乎想起了些什么,随即又不动声色的展颜安抚楚明译道:“大哥放心好了,我心中有数。”
“嗯。”楚明译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我相信你。”
容兰若看向楚明译,他脸上和煦的笑容让她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小姐……”云时突然在身后提醒道:“容家来接人的马车就快到了。”
容兰若侧眸,果然,不远处,有着容府标志的马车已经由远及近,几个随行的小厮在马车前后跟着,速度很快,再行一会儿便可到寺庙门口,想必也是算准了容兰若到这里的时间来的。
楚明译也知道此刻不该多见她这一面,只奈何若他此时不来,再想见她就难了,无论如何他也放不下那心中的一丝悸动,只是眼前的这个女孩带给他的。
楚明译拥住了少女瘦弱的肩膀,好像不愿放她深陷泥潭般,却又不得不放她远去,无奈,只得轻轻的叹了一口气道:“那大哥便先走一步。”
旋即好似风轻云淡般的转身上了自己的马车,先行而去。
容兰若的耳畔似乎还留着他的轻声叮嘱,告诉她一切小心。看着楚明译的马车远去,容兰若轻声问向身边的云时:“云欢那里怎么样了?”
“云欢已经混进容府三月左右,一切顺利。她已将容府的里里外外以及容程日常去的几个地方都摸清楚了,各个房里也安插了不少我们的人。”云时道。
容兰若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危险的弧度,她的眼中再不复之前的温和,只剩下一片狠厉,仿佛又想起了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仇恨,看着远方快要近前的马车,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让伤害过她青氏一族的人都付出代价!
没一会儿,容府的马车便在“容兰若”面前停下了,云时抬手,拿出了容府的令牌给那人看,前来接人的车夫在她面前放下脚凳,没什么好脸色的道:“容三小姐,上马车吧。”
“容兰若”不动声色的踏上了马车,待她坐好,马车再一次缓缓动了,云时就在马车外跟着随侍前行,马车行进的速度与来时想必明显降下了许多,缓慢地向前行着。
她深知,踏上马车的这一刻,她就再也不是那个人前冰冷,背负着血海深仇的青宇笙,而是容丞相府被丢到乡下的一个简简单单不受宠的庶出小姐,容兰若。
车上,容兰若紧闭双眼,可她的心却不似她表面上那样平静,脑海里回荡的……皆是当年那血红色的一幕幕——
“大小姐,快走!快走……唔……”一抹鲜红刺痛了年仅五岁的青宇笙的双眸,仇恨的种子已然深深种下。
“乳娘!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多血……乳娘你不要吓我......”年幼的青宇笙声嘶力竭的喊着,瘦弱的小身体坚定的想要扶住昔日那个对她极尽温柔的乳娘,眼泪早已决堤,在她惨无人色的小脸上肆意的滑落。
场面一片混乱,无数的黑衣人鱼贯而出,不要命似的向前冲,青王府随行护卫的亲兵却在一个个倒下,从小就一直照顾她的乳娘已经倒在了血泊里,生死不明,在青宇笙原本清澈透亮的眼眸里,所有人好似都被染上了一层血红。
“大小姐……咳咳……”乳娘昏迷后一阵咳嗽,吐了好多的血。
“乳娘,乳娘,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青宇笙扶着倒在血泊里的乳娘,她的下腹已经被一柄长剑贯穿,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大小姐,你记住,是容程……是容程,联合大臣们向皇上……咳咳……说,说咱们王爷私结卫寇,意图谋反……”乳娘断断续续的说着她刚刚了解到的真相。
“这些来刺杀我们的人......都是......他......“
青宇笙满脸不可置信:“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他不是父王的兄弟么?他们......他们不是一向很好的么……怎么会这样……”
“大小姐,我们都错了,容程……他……他从一开始就是故意接近王爷的!咳咳……”乳娘又是咳出了一口鲜血,青宇笙急忙扶住她。
“乳娘,乳娘,你别说了……”小小的青宇笙害怕的捂住乳娘不断咳血的嘴,心里还不断地告诉着自己乳娘还有救。
“大小姐,你快走!藏起来,不要回……唔!咳咳……”话还没有说完,乳娘的左肩胛又展开一朵血花,她那原本就不堪重负的身体,竟然又被一剑刺中!她的身后,是浑身染血的黑衣人,一脸的鲜血,好似已经杀红了眼。
而乳娘就这样闭上了双眼,咽气之前还不忘将年幼的青宇笙压在身下,青宇笙死死地咬牙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躲在乳娘最后的保护之下,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好像,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青宇笙幽幽转醒,这已经昏暗的修罗场只剩她一人。
她只感觉周围再没有人迹,才堪堪动了动,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早已忘了乳娘的提醒,一瘸一拐的朝青王府走去。却不知,在青王府门前等待着她的又将是一场无尽的屠戮和铺天盖地的绝望......
“唔!”青宇笙兀的想起这些前尘往事,气息早已混乱,气血翻涌间一口鲜血不忍喷了出来,沾满了仇恨的双眼猛地睁开,马车外的云时闻声一惊,试探道:“小姐?”
青宇笙擦了擦嘴角的一抹嫣红,淡淡道:“无事。”
说完,长舒一口气,勾起嘴角,饶有兴趣的看向马车窗外。容程,我们马上就要见面了,你可别让我太失望啊……乳娘的惨死,父王和母妃的冤屈,还有我青王府上下沾满仇恨的冤魂,我会一点一点地找你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