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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劫海

“当我沉入如死黑暗,固然与天地一体,何物不可为用?而你们,将是我一步步晋升的阶梯,只待功成一日,你们的未尽之愿,当由我来实现!”

云沉双目紧闭,面对骨岛上的无尽骸骨,如是宣誓,恍若真神。

微风蓦地增强,整座骨岛嗡嗡作鸣,仿佛回应。

目中的天地仿佛瞬间沉沦,沉入无边的黑暗之中,带来无比沉重的压抑感,天地仿佛瞬间翻覆,黑暗深处,微光撕裂天极骤然袭来,一片肃杀的战场已然呈现在眼前,赤色的土地,血色的天空,呼啸的疾风,淋漓的血雨,一道道紫色电蛇不时飞窜,雷声犹如急鼙敲响,胸膛间的一颗心脏不自觉融入这片天地的韵律,越跳越快,直欲喷薄释放,融入这片杀气凛然的修罗战场。

一个个魁梧的身影,在苍茫的天地间立起,虽然残缺,遍体鳞伤,却如一座座不倒墓碑,挺立天地,直面这残酷人间。

不知不觉,风轻雨止,一片残缺的赤色叶片在空中兜转坠落。

那是一片残缺的枫叶,沾血的枫叶。

枫盛于秋,秋司杀戮,万物莫不由归,化作尘烟,此乃大道所定之生灭轮回。

紧接着,第二片残枫,第三片残枫,第四,第五......

无尽的沾血枫叶漫空飞舞,犹如一只只伤残的蝴蝶,奋力拥抱苍穹,却力有未逮,陨落人间,堕入黑暗。

它们乃是由九死不悔的意志所幻化,即便一朝化灭成尘,却永远不改初衷。

杀——

杀杀!

无尽的怒吼自大地深处传来,如急雷战鼓,宣泄着满腔愤懑和不甘,如滚滚血浪,吞天沃日。

风再度凛冽,一片片残枫呼啸着凌空掠来,嗤地一声,掠过云沉的耳际,在他的颊上留下了一道道淡淡的血痕。

杀杀!

时空的洪流仿佛瞬间加速,无尽的残枫叶片,如一只只血色蝴蝶,呼啸着扑向云沉。

“你们因杀而生,因杀而灭,此当为天地间一脉本源,吾当以化魔之心,熔岩之血,融入尔等意念世界,方不负这一场逆旅遇合!”

说话间,那一双死神般的灰白眼瞳倏然闭合,幻觉中的身影一步跨出,冲入了那片漫空纷飞的血色杀场之中。

嗤嗤——

每一次的遇合都是触及心灵的痛楚,没有鲜血,何来那入骨的真切感受?

云沉遗忘了自身,全身心地拥抱那一个个陨落中的不屈本心,一道道蝴蝶的锋利翼翅,撕裂了他的衣衫,在他的肌肤上留下了或浅或深的伤痕,每一道伤痕都带来最为真切的感受,每一道伤痕都蕴藉着厚重的岁月积淀,是苦难,是沧桑,是控诉,也是死前的最后一声呐喊!

“若我不能真正读懂你们的本心,这场遇合还有什么意义?”

“若不能彻底沉入这如死地狱,则永无破茧之飞升之未来!”

他的双眼,如一道黎明之光倏然睁开,无尽的丝线从灰白瞳影中穿梭而去,融入每一次遇合的伤痕,融入那一道道血蝴蝶的残破翼翅之中,他的身形起初还有些笨拙,却一步步从那漫空的罅隙间穿越了过去,每一步都是一记厚重的淋漓血印,他在以他的初心,走他们曾经的过往之路。

一道道诡异的闪电,凌空穿透了他的身体,那一道道惨烈的痛楚感直入那颗如魔之心,一如当初刻入七大图腾兽的刺青那般惨痛,永生莫忘。

趔趄之中,云沉差点倒下,他的身形却毅然折返,扑入那片曾经的血路之中,他不会留一丝瑕疵和遗憾,所求者,唯尽善尽美而已。

直至最后,他的身体上已然受了无尽的伤害,他却在那道淋漓的血路中盘膝而坐,任由那漫空枫叶,一次次无情杀伤自己。

死神般的目光将所有血蝴蝶的轨迹笼罩在自己的念想世界,无尽的念识火花,追逐着每一次的变幻轨迹,乐此不疲。

直至后来,无尽的枫叶竟然淹没了他的身体,堆成了一座厚重的枯叶墓冢,吸引着更多的枫叶投射而来,无尽的枫叶挤压在一起,而后冲击在那具灵魂之上,带来了越来越大的压力。

所谓积土成山,起初看似微末,不觉中已聚合成颠覆乾坤的伟力。

这具灵魂已然如一张被拉到极限的弓,或许只要稍稍加一点力,便会弓断人亡。

灰白色的眼眸倏然睁开,却又闭合,随即传来一声如梦呓语道:“我领悟的世界,乃是一种绝对的黑暗和死亡,是一种极度的寒冷和封闭,不在死亡中涅槃飞升,则在毁灭中沉沦化灰!”

云沉的手掌蓦地向下一按,便听砰的一声,这座枯叶之冢立时被一种无法想象的伟力予以封印。

现实之中,整座骨岛轰然一震,而后,一种无形的力量从上空镇压而下,整座骨岛便如在现实世界中被直接抹去,失去了踪迹。

那双血色眼眸在漆黑的城墙上倏然睁开,看着这一幕奇景,露出一丝忌惮之色,随即闭合消失。

骨岛之上,那具高大骷髅仍旧在不厌其烦捡取骨殖,一点点,将那座倒塌后的棺椁重建起来。

端坐中的云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世界之中。

一只只血蝴蝶宛若被神奇的力量冰冻住,滞留在空中,任由那无尽的丝线,游入其周身脉络中,所谓一叶一世界,其中玄奥无穷无尽,足见造物之神奇。

直至后来,一片片冰冻的血蝴蝶无声枯萎化灰,仿佛从未出现。

云沉目光所及,无形的力量宛若采茶一般,将一片片蝴蝶捏成了灰烬,一片片觉悟的火花在其灰白的瞳影中点亮,嬗变着生死轮回的奥秘。

眼前的景观恍惚中变成一棵宏观的大树,云沉不停地从其上采摘树叶,由浅入深,由简入繁,起初往往好几个时辰才化灭一只蝴蝶,随着觉悟的入深,目光所及,一片片蝴蝶竟被意念的力量直接融合、抹去。

直至后来,这片想象中的天地中再无一片蝴蝶,变得空明一片。

云沉双目闭合,睁开之时,所有消失的血蝴蝶被他瞬间复制出来,这些蝴蝶不再向他发起进攻,宛若一只只听话的宠物一般,环绕他的周身,翩跹飞舞。

“我需要的是极致,若然仅仅终止于这种浅表的了解,这场觉悟,不要也罢!”

说话间,一点点萤火般的星光从黑暗的大地上掠飞起来,撞入那一只只蝴蝶的身体,骤然化火燃烧,使得那一只只血蝴蝶,顷刻间化作了漫空的火蝴蝶,一只只火蝴蝶仿佛无序般砰然相撞,身体轰然破碎,却化作了无尽的小蝴蝶,漫空呼啸穿梭,再度一次次撞击,一次次涅槃化灰......

直至后来,那些肉眼不可见的零星碎屑,已然不能称为蝴蝶,便如当初在幻界中激变出的那种觉悟火花,在一次次毁灭中跃升蜕变,去芜存菁,趋于尽善尽美。

斑斓夺目的光华从双眸中喷薄释放,所有的蝴蝶再度被凝聚出来,其形态和原先大致相似,然而其周身却爆发出一道道迷离魅惑的光影,顷刻间燃烧起来,漫空飘飞,砰然相撞,或羽化成灰,或跃升蜕变......

这一次次传奇般的化灭和蜕变,在无尽的觉悟广域中反复演绎,便如一场场春夏秋冬的生灭轮回,无始无终。

时光如水,觉悟无甲子。

未来的一天,那一双死神般的眼瞳倏然睁开,只一拳轻轻击出,那座庞大的枯叶之冢,顷刻间轰然破碎,无尽的残枫化火燃烧,呼啸着掠入苍穹。

下一刻,云沉一步跨出,身形掠出一串鱼贯的轨迹,瞬间就穿越了这片杀戮天空。

蓦然回首间,那一具具魁梧的壮汉身影再度出现,他们的目光齐齐看向云沉,身体在如雷的吼声中轰轰破碎,化作了一泓泓缓缓旋转的大小漩涡,宛若一张张嘴巴,在天地间自主呼吸,永不枯竭。

这是......?

云沉的眼中浮现出一丝疑惑,下一刻立时转换为会心的微笑,因他知道,这些漩涡,正是那一个个壮汉以毕生觉悟修成的大小劫海。

他的手指,不自觉探入就近的一个漩涡之中,未料那口漩涡瞬间化作无底黑洞,将他的整个身体一气吞没。

黑暗转瞬即逝,眼前重复光明。

前方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干涩龟裂土地,处身于这片天地之间,仿佛置身于一座高温火炉之中,其炙热程度,足以在极短时间内,烤干人的血液,将之变成一具干尸。

滋的一声,云沉的一根毛发立时被点燃,很快波及至周身,燃起熊熊大火,这无名之火不仅从外向内燃烧,还在那颗如魔之心中直接被点燃,进而引爆血脉化火燃烧,火势由内向外,从每个毛孔中喷出,顷刻间和外来的火势交会,呼啦啦扩散出去,引燃了整个天地。

倘若云沉不能尽快觉悟出这种无名火的真谛,他的灵魂会很快走火入魔,走向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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