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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堕落

黑暗从天幕上如浓浓雾霭奔泻下来,魔的身影一晃融入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黑暗的大军如接天的潮水向那片天极处奔涌而去。

就见一根巨大的食指从天而降,喷薄出浓烈的光芒,只一瞬,便驱开了黑暗,这根食指犹如天柱倾覆,将一个渺小如蚁的身影一举镇压在下方,砸向大地。

一轮黑月自大地之上强势飞升,顷刻间月轮中分,分裂出一线锋芒,立时斩开一道生死鸿沟!

上方的那根镇压食指顿时被击中,喀嚓嚓破碎开来,魔的身影一跃飞升,口中喝道:“天地不满,日月有亏,本尊自走自路,以一心衡万物之瑕,逆吾心者灭,挡吾途者杀!”

“这天为吾天,地为吾地,人类,你既然踏入吾之因果界,尚敢狂言,汝之因果已定,若能及早回头,匍匐皈依,吾当收汝为第一弟子,传道授业,来日必成大器。若果执迷不悟,天威杀伐所至,汝必将身死道消,悔之晚矣!”

那个如雷神音嗔怒道,说话间,又一根巨指凭空捺下,势如破竹!

魔仰天怒啸,身化法天象地,一时间诸妖震怒,群魔喧天,体内所有的力量自那泓极魔劫海中凝聚而出,骤然斩出一道极魔锋芒,撕裂天穹。

巨指再度破碎,魔胁生翼翅,扶摇飞升。

未料,又一根如玉手指自上空凌厉戳下,令魔避无可避,危急关头,那股极魔意志无限飙升,凝聚为一道杀皇之威,睥睨一切存在,凌驾万丈虚空,魔一拍胸口,热血飚射,融入那道空明剑痕之中,怒斩苍穹。

如玉手指再度破碎,魔不容稍懈,再度踏虚飞升,未料一声冷笑道:“斯世界便如我身,所谓念到物到,用于无穷,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一场游戏,精华已尽,其实太过无味,结束吧!”

说话间,又一根巨指凌空戳下,令魔防不胜防,张口结舌间,竟被那一指闪电戳中身体,口中鲜血狂喷,如一片秋叶,晃悠悠坠入下方那万千座金字塔之中。

银色眼眸再度浮空出现,发出叹息道:“这沙漏的计时尚且有余,姑且为你暂停,所谓一入深梦,万载不醒,这座恒沙万界足可解析完这人类心底秘密,只待精华已尽,当弃之如敝屣罢了!”

银色眼眸缓缓消失,周边时空仿佛被凝滞,便连那座计时的沙漏也停止了滴沥。

卧于一座破损金字塔上的魔,可谓遍体鳞伤,被那根无量巨指闪电一击,已然陷入深度昏迷之中。

时光之河静静流淌。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具透明的影子从魔的肉身之上缓缓爬起,仿佛一粒前世的风尘,顺着那命运的轨迹,飘曳离去。

第二个影子,第三个影子,一天天过去,及至无数个影子,从肉身中相继挣扎出来,踏着各自的轮回之路,远远离去。

一丝遥远的记忆兀自留在魔如死的肉身之中,弥久不散,一个婴儿,一个乞儿,一只走投无路的孤狼,彼此相依的生死兄妹,踏出的每一步都何其艰辛,身后留下的俱是斑斑血迹。直至最后,女孩为了拯救男孩,毅然付出了仅有的生命。男孩挣扎着想要反抗,却步步走远,直至,变成了这个世界中的一具尸体。

一丝执念犹如泉滴渗出,虽然微小,却终究不肯断绝,直至未来的一日,终于凝聚为胸膛间的一道惊雷,震得如死的魔身魂疼痛欲裂。

魔终究爬了起来,看向遥远的黎明微光,双目空洞如0,口中喃喃道:“生命如轮回,由生到死,由死还生。尔等始于本尊,当归于本尊,合于如圆0道,方不愧于彼此的共同使命,吾等虽起于卑微,终将跃于苍穹,击碎一切桎梏,成吾不朽道天!归去来兮,天残地缺胡不归?”

最后一声凄厉的怒吼,直如杜鹃啼血,使得那颗受伤本心痛到极处,燃烧为浓烈如火的至情,恍惚中,魔再度看到那个楚楚的身影,一时间血泪有斑,一如初见,竟不知梦里梦外。

于是乎,那些远隔千里万里的一具具身影,便如听到召唤,第一时间从入定中醒来,纷纷跨出如墓死寂的一座座金字塔,犹如百川汇海,以难以置信的速度从四面八方落叶归根而来。

每一具身影自然而然合入魔的本尊,合入识海中那诸天妖星和黑暗深处的万道魔魂之中,使得那星魂两方自天上地下交相辉映,唤起魔的周身气势万丈飙升。

魔一怒飞升,一念已跨域万里,剑光过处,万物俱碎,直欲瞬间破碎虚空,重还自由国度。

然而,又是一根平淡无奇的手指凌空捺下,捺得魔避无可避,愤怒之余,极魔剑道爆发于无穷天地,将这根手指一击而碎,未料,第二根,第三根手指,鱼贯落下,魔目眦欲裂,识海意志汪洋恣肆,再度突破极限,那道残剑光影绽放出惊天龙吟,却缓缓向前刺出,看似很慢,却瞬间突破天地间隔,将那凌空袭来的七道指影,鱼贯击碎。

魔凌空一晃,化作一道剑光,射向天尽头。

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一道宿命般的阴影突如其来出现,将他夭矫飞升的身影直接捺入大地之中。

这一捺,便封印了魔的六识,使得魔再度陷入永久深眠之中。

一双银眸浮空出现,嗤声道:“每一次深眠,都是一次堕落,都是一次遗忘,都是一次衰减,人类,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啊,你的内心看来并无出奇之处,只不过,那些其余的傀儡们,能否给我带来一些新意呢?”

虚空之中,巨大的沙漏由静止,重新开始滴沥,它流失的是记忆和青春,只待一切消磨殆尽,这座恒沙劫界中的残余生灵,都将随之化作飞灰。

如死深眠中的魔,仍旧在他的轮回梦境中反复浮沉,他一次次挣扎着从睡梦中醒来,然而那些回归的一具具梦影却越来越少,更多的,则彻底陷入迷失世界之中,再难找到归途。

魔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淡,到后来他竟然忘记了自己为何而来,为何而战,只凭借着一丝本能,一次次向那上方的统治者发起挑战,却一次次输得越来越厉害,溃不成军。

相反,那根巨大的手指却变得越来越厉害,已然成为横亘在他命运之上的一把屠刀,他无力反抗,一次次在拼命挣扎之后,变得气息奄奄。

直至未来的一天,近乎化作一具枯骨的魔,挣扎着从流沙中爬起来,他的上下牙齿轻轻叩在一起,想要发出声来,却不知该说什么。

远处的天空中,那座巨大的沙漏几乎流失殆尽,魔感到自己的生命也仿佛随之流逝,死亡的力量已然勒紧了他的咽喉,只是他却再也记不起自己的来由,一种悲哀的情愫溢满心头,令他绝望,转而便欲再度躺下,想要和这片死亡的大地彻底融为一体。

只是,在他的一只手不经意划过地面的时候,冷不防被一道锋利的物事切割开来,以致于鲜血滴沥,痛入骨髓。

那种痛的阴影,仿佛自前世穿越而来,纵贯他的肉身,直入那颗受创的如魔之心中,于是乎,终于唤醒了那一丝记忆的萌芽,他的口中发出轻轻的一声“咦”道:“那究竟是什么?我为什么会堕落到如此地步?”

嗖地一声,魔发出陷入黄沙中的那把残剑,他空洞的目光透过剑上的斑驳痕迹,似乎看到曾历的前世光影,于是,他挣扎着爬上了附近一座金字塔的塔尖上,他面对虚空,持剑轻轻向前刺出,于是乎,便激起了一串涟漪般的迷幻光影,直至涟漪平静下来,他终于看到了对方的一个人的样子,他惊讶地张了张嘴,未料对面的人也如他一般张了张嘴,他方才明白,原来对面,竟是一面镜子!

他的识海中如遭雷击,一时间便想明白了一切来由。

他向前走去,镜子里面的影像也同时向他走来。

于是,他们彼此巧巧地在平滑的镜面上融为了一体。

这一刻,整座恒沙死界一片震撼。

镜像虽虚,却忠实地记下了一切,这是魔在进入挑战之前的一个预设,也是他最终能够回归的最紧要的一个保障。

他通过镜妖的这面镜子,拓印出一具灵魂投影,于是,他与这具灵魂投影同时针对一真一虚的两重世界进行挑战。镜像世界虽然看去如虚,看去和现实大致仿佛,二者却有着本质的不同。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有时候,镜子却比现实世界来得更为忠诚和真实,往往会体现出一种更具魅力的奇特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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