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正常的，不是正确的。
但是对于她们母女，那便是滔天的恨意。赵嬷嬷冷冷一笑，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你以为事情便是你想的那般，你查到的那般？你有没有想过你所查到的，其实是别人准许你查到的。”
林衡芜垂下眼帘，凤南瑾查到的东西，难道还会有什么失误吗？
“我与三姨娘并非是亲生母女。”赵嬷嬷叹了口气，看了林子白一眼，透着丝丝的怜悯：“本来我是不想这么早就告诉你的。”
林子白惊讶地挑起眉目，不相信：“怎么会？外祖母不是也说过，你并非是母亲的乳娘。”
“我的确并非是她的乳娘，是养母才对。”赵嬷嬷徐徐的说道：“我出生于洛阳赵家，三小姐可听过？”
没想到是这个赵，林蘅芜在看向她的目光之中多了一丝敬重。
洛阳赵家乃是前朝出了名的忠臣，也因为此到本朝没落，但因为皆是才华出众之人，也经常得皇帝重用，甚至于是称赞着家族的忠臣之名。
赵家感叹皇帝的知遇之恩，投桃报李，为本朝也算是尽心尽力。
赵嬷嬷便是赵家的子弟，与陈家也算是门当户对。
可惜陈家出了那样的事情，全族流放，皇帝见她是赵家女子，便准她例外。
当时她正怀着孕，匆匆被转移到了另一个地方，因为与夫君还算是相爱，所以格外的伤心，因此连腹中的孩子都没有保住，七月产下一个死婴，身子还大伤了元气。
为此，她伤心许久，不顾家人的阻拦，来到了边城。在这个地方，她收养了一个女婴，便是三姨娘。
她是饱读诗书之人，教出来的女儿自然也是满腹经纶，怎么也没想到，竟与失魂落魄，被流放到边城的林青宵相识相爱。
赵嬷嬷是大家出身，自然不许三姨娘给人家做妾，是林青宵亲自登门，说家中妻子因病卧床，将不久于人世。妻子死后，便将姨娘扶正做妻，说的是诚诚恳恳，三姨娘又主动同意，她才勉强应允，但也说了要求。妻子亡故之后，才能以继室的身份入住林家，绝不让自己的女儿做妾。
两下也说好同意了。
郝连氏是真的病逝了，可林青宵却并未按照约定一样前来迎娶，只说是因为膝下没有嫡子，所以将当时还是姨娘的大夫人扶正.若是三姨娘愿意，可在外边做外室。
赵嬷嬷断断是不能同意的，直接给回绝了。三姨娘悲痛欲绝，赵嬷嬷却觉得现在后退还来得及，毕竟女儿方才十八九岁，不想三姨娘却说她此时已经有了身孕。
林青宵得知这个消息之后，主动提出将其迎娶回府为妾。
当时他膝下只有一个长子，次子刚刚生下来不久，体弱多病，是个药罐子，他自然希望能再多一个儿子。
而这厢声明已经煮成熟饭，而且还珠胎暗结，赵嬷嬷无奈，也没办法，只好跟着女儿一起入府。
谁曾想九个月之后，生育子嗣，竟是难产。
林青宵保了孩子，大人死亡。
赵嬷嬷丧失爱女，自然痛不欲生，她不相信自己女儿就这么死了，于是往下彻查，结果一个四姨娘被草草地推了出来，结了案。
赵嬷嬷还是觉得不对劲儿，想往下查，这一回的动作隐秘了许多，也让她查出了许多事情。
比如大夫人才是幕后的主使，而林青宵做了旁观者。
“现在想来，只怕当时他便发觉了我母女的身份，所以才将大夫人扶正，并且决定和我女儿断了来往，谁曾想，当时我女儿竟然有了身孕。”赵嬷嬷咬牙切齿的说道：“这男人心太狠，他想留下这个孩子，但又觉得三姨娘会成为他的障碍，所以除掉。可是他要是肯挑开了说明说，我就会告诉他，那并非是陈家血脉的女儿。”
林子白听的失魂落魄，同样失魂落魄的还有林衡芜，她捏紧茶杯想道：当初林青宵急着让三姨娘入府邸，自己母亲的死，会不会也是他做的手脚？
赵嬷嬷说完这句话之后，身上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一半，她无力的跪在地上：“三小姐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些事情，准备如何处置呢！”
她之所以迟迟不说，便是摸不透林衡芜是什么态度，虽然对方不被林青宵重视，一直都受着委屈，其母又死的莫名其妙，但对于一个家族的女儿来说，父亲就是依靠，她说不想趟这趟浑水，将来嫁人也就是了。
而即便是嫁人之后，也需要在娘家有一个帮衬，纵然是憎恨父亲也不能否定父亲存在的用处。
何况两人终究是亲生父女。
林衡芜轻轻地撂下茶杯，还是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我能有什么态度？该是我问赵嬷嬷，心中是如何想的。”
一直沉默的林子白忽然出声，声音透着浓浓的厌倦：“不要再打哑谜了。”
可是谁又能直接的，把自己想法对一个并不熟悉的人说出来呢！
林衡芜看着他：“那弟弟就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吧！”
林子白只觉得自己整个人似乎要炸掉了，胃部在蠕动着，酸水在腐蚀着自己，他似乎随时都能吐出来一半。他强压着那股恶心的感觉，一字一句地说：“父亲给我性命，我终究是无法恨他，但大夫人手上竟然治好了我母亲的血，我就不能装作不知道！”他跳下榻，不管不顾的直接离开，眼角通红，透着泪珠。
厚厚的连帐被掀开放下，冷风来的又被暖气分化，林衡芜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淡定，他的做法她并不意外，只是随意的问道：“赵嬷嬷不跟出去，三弟毕竟年纪还小，在做出什么事情？”
初次听闻这样的事情，任谁都是满肚子的火气，说不定脑子一热就做出什么蠢事了。
那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心里有数。赵嬷嬷平静的说道：“三少爷有分寸。三小姐竟然挑出了这件事情，不也是了解三少爷的性格吗？你不也是想要利用他去扳倒大夫人吗？”
“扳倒，何来的扳倒，她不是已经倒了吗？”林衡芜不咸不淡的说道。
赵嬷嬷对于她的态度皱了皱眉：“三小姐心里应该有数，大少爷在一日大夫人便永远都不会的。何况大小姐好歹也是三皇子的未婚妻，虽然三皇子并非什么被人看重尊重之，但好歹也是皇子。便是为了皇家脸面都断断没有休弃夫人的道理，除非能让老爷厌恶她如斯，并且确确实实地拿出她害人的证据，而我手上刚刚好有四姨娘。”
林衡芜轻轻一笑，支着下巴，眨着眼：“赵嬷嬷这话说的有意思，害死三姨娘的人可是大夫人，你与三夫人本就是仇敌，哪里要用你的仇敌来威胁我？”
这句话已经是在质问其，是何用心？
赵嬷嬷沉着冷静地说道：“并非是威胁，而是请求合作，只有你我联手才能扳倒大夫人。”
“然后呢！”林衡芜随意的问道。
赵嬷嬷一时没明白她问的然后是什么，想了想说道：“合作过的人便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拴在一起，日后小姐嫁人，三少爷定然会为小姐撑腰。”
林衡芜扑哧一笑，下颚微抬：“你觉得我是那种嫁了人，需要别人撑腰才站得住脚的人吗？”
当然不是。
赵嬷嬷敛目：“那三小姐是什么意思？”
“不过是见我的三弟弟那么可爱，不忍心他蒙在鼓里罢了。”
这句话说的赵嬷嬷心头一跳，却能保持住表面的平静：“我不告诉我，三少爷便是怕他打草惊蛇。但是他如今的年纪虽然还小，但已经露出成熟的样子，所以告知也无妨。如今他都知道，哪有什么蒙在鼓里说。”
林衡芜若有所思：“你瞒着他似乎从来都不担心他会生气。”
“三少爷不是那种在一些小事上面计较的人，他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
赵嬷嬷飞快地回答道，两人一问一答，持续了许久，几乎是你话音刚落，我便答上了。
有些答案似乎已经在心头缠绕了许久，几乎是有人问出便能打上。
不过这样的问答在此刻结束了，林衡芜并没有接话，只是像是在思索着什么，良久，嫣然一笑：“也难怪你对他这么了解，毕竟是刻意将他养成这个样子的，为了这个计划，你筹谋了这么久也是辛苦。”
赵嬷嬷面容不变，还带着一丝气愤的说道：“若非林青宵害我女儿，我怎么会……”
“不对。”林衡芜不冷不淡的打断了，嘴角，勾起一丝笑意，像是微笑，又像是嘲笑：“三姨娘的死只是恰好打断了你的一个意外而已。”
她缓缓的从自己的袖口里，拿出第三张纸。
与前几张的不同，那是私人的猜想。笔迹很好看。
林衡芜觉得自己真的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竟然是如此的淡定外加不以为然。甚至还能评论这自己必定是正人君子所书写的。
毕竟有字如其人一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