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老秦带着一群俘虏上了路。左等右等只等来主帅的口信:不相送了。
老秦嘴里啐了一句,随即启程。
这次押解走的居然是水路,看那岸口上戒备森严,守卫井井有条,大公主顿时有了些眉目:此次东商突袭西凌,早就策划已久。无论和亲成功与否,都要一举拿下西凌。难怪从陆路走的和亲队伍没有遇上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想必走的就是这条水路了。这条水路从东商经南洋直到西凌,南洋国向来与西凌交好,竟然半点风声都没有,定是南洋也出了大乱子。
对于这样卑鄙的攻其不备,大公主自愧不如。她又转头看着自己身旁睡死了的驸马,心里顿时五味杂成。
平日里见他都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且甚是尊重自己,在外应酬有什么难堪之处都是他挺身而出。何以现下大灾大难之下,就变了个人?
每每安慰自己不过是战争太过可怕,吓着了他,心里总是不快。
上了船之后,大公主也没有歇着,脑子里在盘算着要找到机会逃脱才好。不然到了东商,更是不知道是何光景了。二弟和五妹现下在东商可好过,或者是否还活着。
“哇……”大公主没撑住,一下子吐了出来。
从没有如此舟车劳顿过,这一吐使得她更虚弱了,浑身也没什么力气,加上用脑过度没一会儿就昏睡过去。
这时,没什么动静的驸马轻轻靠了些过来,也不知是不是睡梦中想着取一取暖。
大船行得平稳,经过的这段主干河有不少支流,靠北一片看不透的密林。老秦总觉得些许不安,加强了巡逻的力度。
黄昏一下子就跳至了黑夜。
先前就跟在后面的几条船已然蠢蠢欲动,老秦忙命人点起火准备。那几艘船驶得飞快,迅速赶上了东商的船队,将其包围。
不只是谁的一声喝令,水贼的船已经撞了过来,随后则是疯狂的打斗声、喊叫声,络绎不绝。
大公主迷迷糊糊被推醒,先是被眼神清澈的驸马吓了一跳,而后又被船的撞击摇晃吓了一跳。
郭廷岳柔声道:“没时间说那么多,我们快趁乱逃走。”
大公主注意到自己已经被松了绑,再看见地上的小刀片,顿时明白了。狠狠点头,紧闭着嘴不说话,跟着郭廷岳出了这间房。
两人避开了好些兵卒和水贼,终于寻了个小木舟。郭廷岳正将大公主送上船,一个不知身份的人扑了过来。
郭廷岳慌忙将大公主推至木舟上,自己却实实地挨了一刀,整个人就软了下来。
“青月,快走!好好活下去!”
船上火光几近黑灯瞎火,完全看不清楚郭廷岳的样子,顾青月惊慌地哭喊悲鸣。好在理智战胜了她,艰难地划着木舟靠向岸边。
手都麻木了,她才上了岸,远远也不过传来一些叫喊声,她却听不到一丝来自于她丈夫的声音。
“报!”一个驿卒冲至暖春阁门口,高声喊道。
顾青柠正和李明衡用着晚膳,见驿卒满脸疲惫却眼带笑意,忙问:“什么事如此慌张?需得这时叨扰皇上。”
驿卒不大识得宫中娘娘,只说了一句参加皇上和娘娘。正想接着开口,却被皇上一个眼神制止了。
皇上眯着眼笑着道:“先下去领赏吧。”
“是。”驿卒也还是有些眼力见儿,跟着常平下去了。
顾青柠一脸疑惑地看着皇上,尝了一口近日里喜爱的荷包里脊,也没再问下去。皇上见她这般懂事,竟亲自喂了她一口菜。离册封大典过去不过几日,贵妃得宠整个皇宫都有目共睹。只一点,皇上从不在这里过夜。虽说皇上也很少在其他妃嫔那里过夜,但夏果总觉得是自家娘娘错了什么。两人又再说了一会儿话,皇上便起身离去了。
又没有留下来过夜,顾青柠已经习惯和坦然,心里更多的是庆幸。
她叫春桃把三哥送的八卦锁拿出来,很快把玩儿了起来,一时也不觉得无聊。
夏果看得无奈,独自在一旁叹息,贵妃玩得正起兴,也不好说太多话劝阻。这皇上几日都没留在贵妃这儿,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皇上回到自己的寝殿,马上唤了那驿卒来见。
“说吧。”
“回禀皇上,东商军大捷,西凌几无还手之力。顾正洪被陈将军亲手剿杀,盘天柱也被毁了个干净。”
“嗯,下去吧。”
驿卒不小心抬了头看了眼皇上,许是他以为还有什么额外的赏赐,竟敢做了这额外的动作。
“还有何事?”皇上已经在批着奏章,不耐地看着这驿卒。
驿卒忙磕了几个头,“不敢不敢,奴才告退。”
常平端了杯上好的普洱进来放在皇上的桌旁,“皇上,您先喝喝这南洋新进贡的普洱茶,消消气。”
皇上只轻酌了一口,面上却也没什么表情:“那小卒跑了这么远也辛苦了。”
“皇上说的是。”常平跟着陪笑,面上也松了些。
“那就赐他一杯鸩酒吧。”
常平笑意凝固了那么一瞬,马上又换上了笑脸:“奴才这就下去办。”
“对了,西凌的事别让贵妃知道,谁敢多嘴,也别留了。”
“诺。”常平躬着身子退了出去,一步步小心翼翼竟未发出任何声音。
李明衡的寝殿轩昂殿灯火亮了通宵,皇后詹宁音来见时只见他人已经睡在了案几上,一时温柔心起。
詹宁音随手拿起几个奏折看了起来,不过翻了两三个,便见着皇上画得小人儿跃然纸上。顿时露出了些许笑意,也只有这些事上才能看见自己的帝王、夫君的可爱之处了。
常平进来想要唤醒皇上,被皇后拦了下来。
她将一旁的狐裘大衣披在了皇帝的身上,端起一旁桂琴捧着的莲子粥轻轻搅拌着。
皇上浓密的睫毛动了动,不多会儿便睁开了眼。
一见到皇后,他那懵懂的脸上迅速披上了冷淡的面具,皇后眼里的笑意也黯了黯。
“怎么是皇后来了?”皇上的声音染上了些不快。
皇后微笑着舀了一勺粥喂给皇上,皇上却没有领她的情,甚至没有看她一眼。
皇后尴尬笑着:“艳嫔妹妹身子不舒服,我便替他来伺候皇上。皇上也是的,再怎么忙碌也得在床上歇息啊,定是常平那小子又偷懒了。”
侯着的常平忙跪了下来,半句话不敢争辩。李明衡只不耐地瞧了瞧两人,冷声道:“他也是遵旨办事。皇后,你操持后宫大事难免辛劳。艳嫔身子既然不舒服,就让贵妃来吧。这种小事就不劳烦皇后了,回去吧。”
皇上起身,常平马上为其脱下身上披着的大衣,伺候着穿上了朝服。
“那臣妾就告退了。”皇后袖子里藏着的右手紧紧捏着金丝飞凤的帕子,面上却如常。
詹宁音带着桂琴走后不久,贵妃顾青柠便被人领着来了皇上的寝宫。接下来的几日都是贵妃来伺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