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科幻世界》2017年第03期
栏目:银河奖征文
徐徐的晚风吹走了夏日的炎热,路边紫色的女娲草随着风的抚动倒向落日的方向。轻风在由女娲草组成的草原上刮起一道道波纹,波纹舞动着,传播到远方平缓起伏的山丘上。
思源星的这个季节,落日很晚,太阳透过火焰般的晚霞,将橙黄色的光芒洒在这片草原上,在平缓的山丘背面投射下长长的暗紫色的阴影。
外形如同一把利刃穿过一个苹果般的白色的“盘古号”殖民星舰,缓缓地掠过已经出现星辰的天空,向落日的方向飞去。
我低下头,回忆起了下午遇到的那个女孩,眼前浮现出她脸上的每一个表情,她撩头发的动作,她闪烁的眼睛,还有她微红的脸颊、白皙的脖颈……我双手十指交叉互握,舌头在嘴里用牙齿轻轻地咬着抖动个不停,低着头在路边来回地踱着步,心跳的声音仿佛远方的雷鸣。
“盘古号”缓缓地落到了地平线之下,太阳也被山丘的弧线挡住了一半。晚风更大了,我耳边响起了呜呜的风鸣声,天空变成了靛蓝色。我抬起头,长出一口气,大步向爷爷家的方向走去。
这条在紫色草原中蜿蜒的平整小路,通向一座小山丘的顶部,那里有一座体积很大的半球形温室,像一个巨大的气泡,光滑透明,反射着夕阳的光泽。那里,就是我爷爷的家。
爷爷在他的温室里种满了来自地球的古老植物,直到现在,这些植物还是不能适应思源星的自然环境,必须在人工控制的环境下才能生存。自从奶奶去世后,爷爷更加沉迷于栽培这些脆弱的植物。我觉得,他其实是在用这种方法排遣寂寞。
当太阳在天空中只剩下最后一点儿边角之时,它最后射出的光芒照在了路旁女娲草丛中的一个光滑物体上,反射出的光线像宝石一样在我的眼角闪烁了一下。
我带着好奇心离开了小路,走了过去,想看看那是什么。
我蹲下身,扒开路旁柔软的草丛,发现有一个圆弧形的光滑物体露出地面。这个东西是深黑色的,其余部分被掩埋在土里。
我将这个物体周围的女娲草拔掉,很快,紫色的草汁沾满了我的双手。不断拔草松动了这个物体周围的土壤,让我可以很容易地把它从土里刨出来。
我双手拿起这个奇怪的物体。它很沉,除了那露出地面的光滑部分,其余的大部分都沾满了泥土。我捧着它转来转去地看,强忍着它散发出的草根的腥涩味。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突然很大一团物体从这个东西里面掉了出来,滚到了路边,吓了我一跳。
我很小心地走到那个掉出来的物体旁边,用脚尖碰了碰,它极不情愿地翻转了过来。这下我看清了:被像毛发一般浓密的草根和赤色的泥土包裹着的,是一个白森森的头骨——细小密集的牙齿,两个被泥土填充的椭圆形的眼窝,高高凸起的额骨。
我看出这不是人类的头骨,作为一名历史爱好者,我瞬间明白了这个光滑的物体是什么。这是那个已经灭绝的文明的遗物——那个文明的战士经常佩戴的一种头盔,我在历史博物馆中看到过很多次。
搞清楚之后,我想这个头盔也许可以作为一个很好的纪念品,送给我爷爷。
我郑重地把头骨捧起来,将它埋回原来的地方。然后,我捧着沾满泥土的头盔,继续走在那条小路上。
在我发现这个头盔的不远处,有一条从路下方穿过的小溪,我路过这条小溪时,顺手就在溪水里把头盔上附着的泥土清洗干净了。我清洗头盔时,一群透明的闪着蓝绿色荧光的鱼好奇地围绕着我。
当我清洗完头盔时,天完全黑了下来,星辰布满了天空,这条小路也散发出橘黄色的明亮光芒——草原上的各种荧光飞行生物聚集在一起,组成了长条形的光带,从草原上起飞又落下,形成一座座光的拱门,有一些跨过了我脚下的小路。我在荧光映照下快步前行。
不久,我来到了那个明亮的半球前。爷爷亮银色的梭形飞船,正停在半球外面的草地上。
我走进这个巨大的温室后,行走在各种奇异的绿色植物和发出悦耳声音的人造溪流之间。这些不知名的地球植物,看起来奇形怪状的,与温室外的思源星植物系统有着巨大的差别。很难想象,我们的祖先竟然来自一个名叫地球的外星。
在温室的中心地带,我看见了爷爷。他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袍,白色的长发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发髻上插着一根绿色玉石做成的簪子。此刻,他正站在一棵巨大的长着针刺形树叶的树下,静静地仰望着,口中在低语着什么,好像在和树交流。
我把头盔套在自己头上,踮着脚尖从背后靠近他,想吓他一跳。
不过爷爷耳朵灵得很,在我离他还有十几步远的时候,他就听见了我的脚步声。
“不要总玩这种小孩子把戏。”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
当爷爷转过身看见我时,他突然被吓得后退了一步,面部被惊恐的神色完全占领。
当他明白是怎么回事后,轻叹了一口气,脸上才有了笑容。
我摘下头盔高兴地跳到爷爷身边,笑嘻嘻地说:“怎么了,是不是把我当成了古代战士的幽灵了?”
“你刚才吓了我一跳……你是从哪里搞到这个东西的?”他皱起眉头拍着我的肩膀说。
“半路上捡的,埋在土里。你知道吗?里面还有一个头骨呢。”我把头盔又套在头上,围着他转了起来。
“你真像你奶奶一样,什么都不怕。”他走出我的“包围圈”,来到旁边的一张桌子边坐下,沏上一杯茶。
我也走过去,把头盔摘下来放在桌子上,在他身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