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顾潜鳞到达马小铃住处的时候,天空中依然下着倾盆大雨。
马小铃的家是一套老式的平房,周围用木栏圈出一个院子,但已经十分残旧了。
这里接近乡镇,背靠大山,附近的人家几乎已经全搬走了,整个平房区里只剩下两三户还住着人。
我们到达的时候,马小铃也刚巧从外面回到家,打着伞站在门口。我和顾潜鳞不约而同地在木栏外停住了脚步,看着她娴熟地掏出钥匙打开门,才慢慢地走进了小院里。
可是才走了没几步,眼前这个双目失明的女子却忽然警觉地半转过身来,一双美丽却又显得空洞的眼睛有些惊惶地望着我们这边,急切地问:“你们是谁?是什么人?”
我和顾潜鳞相觑了一眼,顾潜鳞立即向着她大声说:“我叫顾潜鳞,是警察局刑侦队的大队长,关于宋万山被杀一案,我希望能够向你了解一些情况。”
马小铃“哦”了一声,神色中的警惕已经解除了许多,只是露出一丝黯然的神情,说:“两位请到家里来吧,有什么问题我一定会尽力回答你们的。”
我和顾潜鳞跟着她进了房间,房间里十分简陋,只有几件最简单的家具。
我们在一张已经掉了漆的红色方桌旁坐了下来,马小铃送来了两杯水,然后也在我们对面也坐下了。
这其间我一直留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马小铃虽然是一个盲人,但生活的自理能力却非常强。而且她举止娴静,加上出众的外表,难怪乔东海和宋万山都会对她如此着迷。
顾潜鳞浅浅地啜了口水,开始问:“马小姐,你能把宋万山被杀时的情况再对我说一遍吗?”
马小铃点了点头,似乎开始回忆昨夜所发生的情景,然后幽幽地说:“昨天下午的时候,宋先生到我工作的福利院来找我,一直等到我下班之后,便带着我去吃饭,直到晚上九点过后才送我回家。”
根据马小铃资料上的记载,她在本市议价福利院从事盲文资料的电脑输入工作。
顾潜鳞趁马小铃说话的间隙,插口问了一句:“宋万山经常去等你下班,并且请你吃饭吗?”
马小铃摇头说:“不是的。那天他特意去找我,是有些事情要对我说。”
我问:“是不是关于出资送你去美国治疗眼睛的事情?”
马小铃的神色微微一凝,随即说:“是的,就是这件事情。宋先生说他愿意送我去美国治眼睛,但是——”
马小铃迟疑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但前提是你要嫁给他,对不对?”顾潜鳞立即问。
马小铃苦笑了一下,说:“是的,但是我拒绝了他。”
“为什么?”我问:“难道你不想重见光明吗?”
马小铃笑得更加苦涩,但却带着一丝刚强的坚毅神色,她说:“我每一天都希望看看这个世界,可是我并不想用自己的感情去交换。”
我点了点头,心中有些钦佩这个残疾的女人,这样的诱惑并不是每一个都能够如此毅然拒绝的。
这时,顾潜鳞再次开口问:“那么你同宋万山究竟是怎么认识的?”
马小铃想了想,说:“那是在一年前的样子,有一次我下班回家途中,不小心被一辆自行车撞倒了,腿受了伤。宋先生刚好经过,便送我去医院,后来又送我回家。”
马小铃停了停继续说下去:“宋先生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从那之后他就经常来看望我,有时候还会在福利院外面等我下班,带着盲文的书籍给我读。”
我和顾潜鳞仔细地听着她所说的每一个字,等她讲完了,顾潜鳞才说:“马小姐,你现在可以将昨天晚上的情况继续说下去了。”
马小铃“恩”了一声,说:“我们吃完了饭之后,宋先生就送我回到家,正在他为我开门的时候,突然有一个人袭击了他。昨天夜里的雨很大,我只听见宋先生大声惨叫了一下,紧接着那个凶手便飞快地跑了,当我去摸宋先生呼吸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死了。”
马小铃的眼中闪出了一丝恐惧的神色,她继续说:“就在这个时候,乔东海就出现了。我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他,可是他认为宋先生的尸体留在这里会给我带来麻烦,便将尸体背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直到凌晨的时候,两位警官来找我,我才知道他被抓了。”
我向顾潜鳞望了一眼,此刻他也正望向我。
看来我们的推测并没有错,乔东海其实丝毫没有相信马小铃的话,他一直都认为宋万山就是马小铃所杀,所以才痛快地认了罪。
那么宋万山究竟是被什么人杀死的呢?
我又将马小铃所说的话回顾了一遍,似乎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沉吟了许久才向马小铃问:“宋万山被杀之后,他的车子呢?现在停在哪里?”
“车子?什么车子?”马小铃有些诧异地反问我。
我说:“当然是宋万山送你回来时开的车子,难道他是坐公共汽车送你回来的?”
“当然不是。”马小铃说:“我们是步行回来的,从吃饭的地方到这里最多只有二十多分钟的路程,而且在我记忆里,宋先生是从来不开车的。”
“哦?”这下轮到我诧异了。
像宋万山这样的富豪,出门居然会从不开车,这倒是稀奇的事情,更何况昨天晚上还下着那么大的雨。
顾潜鳞似乎也察觉这事有些不太正常,但显然一时却又想不出该如何继续问下去,又稍坐了片刻,便同我一起告辞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