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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傍晚的阳光竟然有些眩目,这个眩目的阳光让人多少有些烦躁。进入腊月了,工地上的民工随着工地的完工都回家或者迁移到了新的工地。小白一个人住着的这个工地不是他的工地,他工地上的工棚昨天已不复存在。小白来到这个工地并不费力,因为两个工地相隔不远。这个工地虽已经完工,可工棚基本还在,用它来对付一两夜,完全没问题。

堂弟说今天上午来这里与小白汇合,然后一起回老家。直到现在,堂弟还没有到来,小白心急如焚。小白打了堂弟几十次手机,都关着机。

有一个人正东张西望地走过来,带着些眩目的阳光。冬天的阳光很珍贵,黄昏里还有这么好的阳光,本身就是一个奇迹。小白用手遮挡阳光,看着那个人向这边靠近。

那人着装很一般,小白对着装一般的人天生有一种好感,这样的人往往给人以安全感。小白首先向来人打了招呼。

朋友,你要上哪儿去?小白说。

来人说,你一个人住这里?

小白点点头,说,你说的是普通话,不是本地人,也不是我们老家的人。你来这里干什么?

来人说,你是干什么的?

小白笑了,说你还看不出来吗?我是光荣而伟大的民工。

来人竖起大拇指,说,民工,大大的好人。来人肩上扛着一个有特别图案的麻袋,现在他将它提在手上。来人环视四周,说,这个地方很安静,是个好地方,我要在这里住一夜。

小白说,欢迎呀,我正缺伙伴呢。

小白做了堂弟的饭,现在他把给堂弟的那一份用来招待来人。来人非常饿,他一口气吃掉了小白所有的饭菜。小白一点也不心疼,还非常高兴地说,你不嫌弃我的饭菜,是个值得交的朋友。

来人话语不多,吃饱喝足后,在空空的床上躺下休息,麻袋被他搁在床边。小白心想,这是个可怜人,他一定遇到很大困难了。甚至有可能他的工资被拖欠,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小白越想越同情他。小白的行李一大早就打好了,只要堂弟出现,他就随时可以离开。看到来人如此困倦,小白真想解开行李,为来人铺上被子。

天很快就黑下来了,堂弟还没出现。小白心仍然很急,等人的滋味是很难受的,更何况,他要急着回家讨老婆。小白在工棚外走来走去,他的脚步声惊动了来人。来人走出工棚,天好黑,他说,我肚子好像坏了,请问哪里可以方便吗?

小白手指着北边说,往前走一百米,那里可方便。

你也是民工?小白说。

来人捂着肚子说,我是不是民工你看不出来?

小白轻轻笑起来,说,天下民工是一家。

来人跑进了黑夜。

堂弟在来人刚离开就出现了。小白给了堂弟一拳说,你怎么现在才来!堂弟说,我买车票去了,排了整整一天的队呢。我们快走吧,老板的车可以拉我们去车站,再不走就赶不上火车了。老板的车就在外面的马路上等着呢!小白和堂弟归心似箭,两人急忙冲进屋子提行李。

列车启动后,小白的心彻底放松。看着塞满了车厢的民工兄弟们,小白的心情更加好起来。他和堂弟开始整理行李。

你这麻袋装的是什么?这么轻!堂弟说。

这麻袋不是你的吗?小白说。

是你的,我从你的工棚里提的呀。你自己的麻袋都认不出来吗?堂弟说。

糟了!小白说,这是别人的。这可怎么办?小白刚刚好起来的心情又坏了下去。那人回来找不到自己的麻袋,怎么办呢?他身上只有这个麻袋。

堂弟再次提了提那个麻袋说,一只破麻袋能值几个钱!

小白说,不管值不值钱,那都是别人的东西呀!我不仅没帮他保管好,还弄到了自己手上。这可怎么是好,这可怎么说得清楚?

那怎么办?你准备在前面一站下车,给人送回去,这可能吗?堂弟说。

都怪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别人上厕所的时候来。小白埋怨起堂弟来。

堂弟说,不就是个破麻袋吗?过了年,再带回来还给他不就行了?

广州城市那么大,我们上哪里找他去?小白说。

你不找他,他也会找你。过了年,他一定还会到工地上找你的。堂弟说。

小白认为堂弟说得有道理,可是小白还是放不下心。那人回来发现惟一的行李不见了,一定非常着急,一定会破口大骂,一定会误会我是坏人。丢掉了麻袋,那人一定会遇到更大的苦难。小白这么想着,心情沉重得像一列火车。

从广州到他们的小县城,列车要行走16个小时。这么慢长的行程,这么复杂的乘客,行窃事件随时都可能发生。小白把麻袋搂在怀里,重点保护着别人的麻袋。

第二天天亮,堂弟建议小白解开紧扎麻袋的绳子,说如果是很值钱的东西就继续重点保护,如果屁钱不值就扔到行李架上,或者从车窗户扔下去。小白说,你想干什么?我们没有权力看别人的东西。堂弟轻蔑地笑了几声,闭上眼睛继续睡觉。

火车抵达县城,小白脸色很不好看。16个小时来,他几乎没合过眼,一路上他不停地自责不停地回想着那个走投无路的人。

人群拥向出站口,现在看上去那麻袋非常显眼。麻袋呈白色,上面印着一个长发飘飘的裸体美女和一头大肥猪,红色的。出站的一路上,人们的目光都盯着麻袋。他们对麻袋都不怀好意,小白轻声对堂弟说。堂弟说,你紧张什么,我敢说,你把麻袋放在地下,除了清洁工,谁也不会捡,他们都觉得麻袋上的裸体美女奇怪呢。

小白停下步子,对他们大吼,说,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麻袋装的全是钞票,你们没见过钞票吗?小白狠狠地白了他们几眼后,解开外衣纽扣,把麻袋包裹在外衣中。小白肚子因此胀鼓鼓的,堂弟忍不住大笑。

换乘回村的班车的时候,他听到了最亲切的乡音。左前排座位有一个姑娘,她长得与小慧有几分相像,小白就把她当小慧了。小白目光一直停在她身上,想着就快要与小慧结婚睡觉了,内心充满了甜蜜。

你老藏着麻袋干什么?看起来不是个孕妇,就是个肚子长瘤的人!很不好看。堂弟拍拍小白。

小白看看左右,并没有人注意他的肚子。小白将麻袋从怀里掏出来,放在他和堂弟的座位中间。麻袋在小白怀里捂了些时间,现在变得温温暖暖的。堂弟忍不住抓了麻袋一把。堂弟说,装的什么东西?摸上去奇奇怪怪的。小白对堂弟白眼,说,不该摸的东西你不要乱摸。堂弟说,你把它当宝了,我看比废纸都不如,我要把它扔出去,你信不信?

你敢!小白大声说。

小白的声音引来全车人的目光。大家以为他们要打架,情绪突然高涨起来。左前排那个姑娘回过头来,小白的脸就红了。堂弟丢了面子,也冲小白发起火来。堂弟说,有什么不敢?我又不是要丢你的东西,我是要丢垃圾。堂弟手抓住麻袋欲夺过来。小白一边紧拽麻袋,一边就给了堂弟一耳光。

堂弟身子压向小白,说,我对你早就看不惯了,你还敢打我!

两人真要打架,车上的男人们高声起哄,左前排那姑娘过来拉架。姑娘插入兄弟俩中间,并把小白推到她的座位上。

人们就看到了小白手中的麻袋。

他俩为女人打架,有人看到麻袋上的红色裸女和大肥猪后说,人们笑开了。姑娘坐到堂弟身边。这是个好姑娘,大家都很佩服她。堂弟能和一个姑娘坐一张椅子,心中没了怨气。

小白又将麻袋塞入怀中,麻袋的塞入使小白身子变得臃肿不堪。车在乡道上颠簸不定,把人弄得晕晕乎乎。小白丝毫不敢闭眼。即使偶尔闭眼,也要提醒自己千万不能睡着。他认为,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亲爱的堂弟。堂弟刚才受了欺辱,会趁小白睡着夺走麻袋丢入野外的。

两个小时后,总算顺利回到了村上。小白和堂弟很显眼地暴露在村里人眼里。乡村是一个不容易藏身的地方,显眼的还有小白的那个麻袋。

麻袋装的什么?有人说。

钞票,一麻袋的钞票!小白呵呵地笑。

狗日的吹牛也不打个草稿!人们哄笑。麻袋上那个红色裸女和那头大肥猪让村里大部分男人浮想联翩。

和往年一样,小白带回的行李都交由母亲清理队,除了麻袋。他把麻袋提到自己的房间。在他提走麻袋的时候,母亲注意到了。母亲当时没有说,当母亲清理完小白的行李后,好奇地问小白,那袋东西呢?

那不是我们的东西。小白淡淡地说。

母亲哦了一声,继续做她的事。

小白将麻袋放在房间的笼箱上,然后安心地补睡。小白睡得迷迷糊糊,母亲进房间来,名义上她是来收拾房间,实际上心思在麻袋上。母亲将麻袋提起又放下,放下又提起,手还对麻袋摸了几摸。小白看不下去了,说,你老是弄那麻袋干什么?

装的什么东西?母亲说。

不知道,别人的东西,谁知道是什么。小白说。

连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就帮带着?母亲语气里明显带着指责。在母亲眼里,小白带回来的东西就该是这个家的。

小白说,别人没叫我带,是我拿错了。过完年要还给人家的!

你看你!母亲说。过完年那么容易就能回城里?小慧那边会让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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