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西·科利尔的办公室在第四街一幢摩天楼的第32层。她外边的办公室整洁宽敞。地上是深灰色纯毛地毯,墙壁上挂满不知名的黑白照片,一张棕黑色大桌子,桌面上一整块大玻璃板。桌后端坐着位穿一身浅色套裙、长腿的年轻职员。
她知道我没有预约后,便叫我用她桌上的内部电话联系她的老板。她客气地让我坐下。
我放下电话的十几秒钟后,一个穿黑裤子的妇女从走道另一头走进来。她看着我说:“先生贵姓?”
“弗吉尼亚克。”我说着站起身。
她庄重地说:“我是杰西·科利尔。”
我向她伸出手,她也伸过来轻轻握了握。
“我能给你什么帮助?”
我说:“我在找我的朋友,也是你的委托人,卡罗尔·多琳。”
她迟疑片刻,“是吗?”
“几年前,我们同在德国。我不知道她住华盛顿,我刚刚听说,我非常想同她联系上。”
她突然沉默下来。
科利尔是个相貌美丽的妇女,高个、长发,一套黑色服装更显出她修长的身段,长发盘卷在头顶上,显得高雅,一张未施粉黛、光滑的脸,那双碧蓝色的眼睛正审视着我。
我说:“如果你不方便,我也能理解。我留下我的号码,你或许可以帮我转交给她。”
科利尔微微笑了笑:“没问题。”
她领我穿过走道,进入她的办公室。刚一进入她的办公室,我便有种步入高空的感觉。
“等等。”我忍不住大笑着说。
她望着我惊讶的眼神也笑了。
这间办公室从地板到天花板均装饰着大型玻璃板。从其大型窗户可以俯视西雅图整个市区和更远的世界。
“你没有不舒服吧?”她笑着问。
“只是惊奇。”
这间大屋子布置得很简约。一张铺着玻璃板的大桌子,一对黄色木座的白皮革椅子。仅此而已。加上开阔的视野,使人感到仿佛悬在空中一样。
“你恐高吗?”她问道。
“有点儿。”我承认道。
她指指椅子,我稳稳坐下来。
“我喜欢高空中的视觉感,”她说,“这是种超越尘世间污秽的洁净的感觉。”
我想,她或许就是这样一种人。
科利尔从桌上手提包里掏出一支细长的香烟,点燃后,靠着桌子,侧视着我。“对了,你说,你是卡罗尔的朋友?”
“是的,”我说,“不过,我们已很久没有联系了。”
这时,我身后的房门开了,我接过有玻璃托盘的小陶瓷杯咖啡。
我啜饮咖啡时,科利尔静静注视着招待员离开,关上房门。
“问题是,”科利尔说,“我也不知道如何联系卡罗尔。”
“我明白。”
“坦白地说,”她接着说,“我也很挂念她。”
我把杯子放到托盘上,又放到她的桌子上说:“挂念?”
她蹙眉说:“你怎么认识卡罗尔的?”
“从认识直到喜欢上她,你为什么挂念她?”
她转身坐进桌后的椅子里。“都几个月了,卡罗尔离开她在西雅图的公寓,就不见了。我猜,是因为她没能与我沟通。自从她离婚以来,我们建立了相当的友情。”
“我一点不知道她结了婚。”
“我认识她的大约一年前,她结的,但她很快认识到她错了,就又离了。”
我点点头。
她叹息一声,“一个月前,她前夫放了四幅水彩画在韦尔曼美术店寄卖。它们是卡罗尔称为‘山雨’的夏季作品。”
“我在韦尔曼的店里看见了。”
“它们的确是她最好的作品,”她说,“卡罗尔和我之间没写什么契约,如果她想在路边卖她的画,我们当然也无权干涉。但她前夫放到我个人店里卖的画确实是真的。”
“我知道。”
“卡罗尔是去年离的婚。”科利尔接着说,“那是桩糟糕透顶的婚姻。她的丈夫是个十分粗暴的男人,所以,你不会明白,我为什么吃惊她让他送来这些水彩画。”
“可她却还在用他的姓?”
“纯粹是商业上的原因。她起初卖时,就是用多琳的姓,而且一直在用。”
“她住哪儿?”
她蹙额想了想。“他叫菲尔·多琳。”那语调,仿佛非常厌恶念这个名字,“我想他在伊顿威尔附近有个农场。”
“是在‘山雨’里的那条路上?”我问。
“我给他挂过电话,猜她可能住在那儿,但他说她没住在那儿。我猜,现在,她肯定也不住在那儿了。”
“多琳知道卡罗尔住的地方吗?”
“他说不知道,但我认为,他在撒谎。”她那高雅的头微微摇了摇,“他是个脾气很坏的男人。”
“你再也没有她的音信,自从……”
她皱皱眉头说:“自从8月初以来,我就没见过,也没同卡罗尔通过电话。”
“整整三个月了。”
“这件事曾在我脑海里转了很久,我本想通知警方,但……”
“但什么?”
“还有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转悠,那完全是个戏剧性的念头。”她微微耸耸肩,“而且,我比较倾向这点。”
“那是什么?”
她微笑着摇头说:“我的这个倾向或许更糟。哦……卡罗尔可能很好。她在追求自己的幸福——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她的作品上——隐居。”她望着我,仿佛正沉浸在一个虚幻而又动人的故事里。那是个我根本无从了解的故事。
我更不会知道其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