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那年的云舒还不叫谈云舒,她姓云,随养母姓。四岁时养母去世,她被辗转送到了孤儿院,生活了足足九年后,突然听说有人要来接她回家。
那时她站在福利院门口,神色惶恐地看着面前这个和他面容相似的中年男子。院长告诉她,这是她的亲生父亲,要来接她回家。
亲生父亲,这是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细想过的词。
她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挣脱了被那中年男子握住的手,跑到院长身后。
其实也并不是想躲,只是有些无法面对,她的养母在过世前告诉她,他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来到孤儿院后,这里的孩子也都是没有父母的,渐渐的也就习惯了,她也从来没有没有想过有一天她的父亲会来带她回家。
不过谈仕奇是商人,能说会道是基本功,这又是她唯一的女儿,做过了亲子鉴定的亲生女儿。于是他又耐心地把她拉过来,温声细语地劝她跟他回家。最后云舒被说得动心,怯生生的答应,只是刚被他牵着走了没几步又停下来。她转过身,孤儿院大门口站了很多围观的孩子,在众多充满羡慕的眼睛中,有一双眼睛却满是惶恐。
她伸手拉着谈仕奇的衣角,指了指站在人群中望着她不眨眼的岑沐说:“那个是我的弟弟,我能带他一起走吗?”
没等谈仕奇说话,他身边那个衣着光鲜的女人就冷冷的开了口:“怎么,你一个还不够,还想再带个拖油瓶?真以为我们家的饭是白吃的,我告诉你,休想。”
云舒当时被这个女人疾声厉色的样子吓得抖了抖,不过后来她才知道,她这个看上去总是凶巴巴的继母,心肠其实很好,要不然也不会那么轻易地同意让她回谈家。
谈仕奇捏住他柔软的小手回头瞪了那女人一眼,蹲下来看着她:“云舒啊,你今天先跟爸爸回家,你的这些小朋友呢,不能带他们回去,但你可以随时来看他们,好吗?”
云舒低头想了想,也知道这么做不合适,她转身跑回去,把口袋里仅剩的50块钱塞到岑沐手上,叮嘱他:“你一定要记得去医院看病,我过几天就回来看你啊。”
人群中那个小男孩叫岑沐,是云舒认的小弟弟。岑沐自小身体不太好,她从街上领他回来时他才六岁,因为生病被人贩子抛弃,躺在垃圾堆旁边险些冻死,云舒碰巧经过,将他带回了孤儿院。就在前些日子,岑沐的病更加严重,药房里的大夫要他去大医院做检查,可还没来得及陪他去,就即将离开。
岑沐攥紧了手中的50元钱,低下头憋住眼泪狠狠点头,他其实很想对云舒说能不能别走,他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她,可是他不能那么自私地阻止云舒去过原本属于她的生活。看那个男人的穿着打扮,家境一定富有,而且他还是云舒的爸爸,云舒过去了,一定会过得很好。
云舒下车时有些被吓到,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花园,这么豪华的别墅。谈仕奇蹲下来拉住她的手:“云舒,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是你的爸爸,你以后就姓谈了。走,爸爸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云舒的房间很大,是朝阳的方向,看得出布置也很花心思,整个布局都是粉色。小到梳妆台上的摆件,大到衣柜公主床,无一不是做工精致。云舒满心都是惶恐,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有一个独立漂亮的房间,从前在孤儿院,都是住的大宿舍。
谈仕奇笑着问她:“喜欢吗?这都是才布置好的,有些仓促,有什么缺的,以后告诉爸爸再给你安排。”
云舒有些局促,手互相交叉捏着,没有说话。她总觉得自己像是个来参观的陌生人,这里的一切,对她来说都太过陌生,她无法评判。
谈仕奇蹙了蹙眉,以为云舒不太满意这个房间,却不知道云舒是惶恐,她总觉得这一切都是梦境,不是现实,她甚至偷偷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确实有痛感。
旁边一直站着的苑媛看出了云舒的些许不安,伸手拉了拉谈仕奇,语气很不耐烦的说:“人家小姑娘才刚到,你总得让人家适应适应,问那么多干嘛。”说完抱着双臂离开,一眼也没给云舒。
见云舒又被吓得后退了几步,谈仕奇摸了摸云舒软软的头发:“这是你苑姨,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心地是很好的,你别怕。你房间里好多东西,都是她安排布置的呢。哦对了,你还有个哥哥,叫谈振西,不过他现在上学去了,你晚上就能见到他了。”
云舒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谈振西在上高三,学业很忙,都是晚上下课了才能回家。他早就知道了自己有个妹妹这个事情,开始时觉得难以置信,无法接受,因为谈仕奇一直是个公认的好丈夫好爸爸,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父亲会有一个私生女。
记得那时候爸爸妈妈天天吵架都是因为她,爸爸说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事实摆在眼前无法反驳。妈妈哭过好长一阵子,在得知云舒的亲生母亲已经过世后,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也接受了这个私生女,答应让她回到谈家。
谈振西知道其实大人的恩怨不应该牵扯到一个小孩子身上,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她毕竟什么都不知道,明明是谈家的女儿,却过了整整十三年孤苦无依的生活。因此苑媛找他谈心时,他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反而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苑媛看着长大懂事的儿子忍不住红了眼眶:“放心,那个孩子我去看过,挺乖巧懂事一个孩子,会是个好妹妹的,你也要尽力做一个好哥哥。不管怎么样,家和最重要,谈家的骨肉,不能就这么流落在外,相信你爸爸,他其实不是有心的……他一直都是个好爸爸,你要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