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该歇了。”妙彤在一旁提醒道。
江妘笙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一轮明月,没有半点儿睡意。
时间或快或慢,都不依不饶地去了。如今进宫已一月有余,自己却是盘桓不前。苏浅容荣宠加身,前儿皇上又赐号“丽”,一时宫中不做第二人想。皇后和宸妃依旧没有动静——皇后病弱,宸妃则是因为父亲被山西银粮案牵涉故而蛰伏不出,因这个缘故她是连今次殿选也没参加的。倒是明贵嫔大闹了几次,引得皇上有了嫌隙。
江妘笙不明白,明如月为什么会如此大闹。帝王的宠爱从来就不是一个人的,她在宫里已经五年了,难道还不明白吗?
“今天是阮徽娥侍寝吧?”这些日子以来,妙彤也大致了解了这个主子的脾性,知道劝说无用,正打算退下,听了这一句问,又停下了步子。她抬头看去,江妘笙依旧看着窗外没有回头。
“是。”妙彤并不多话。她只是个宫女罢了,她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明贵嫔近来如何?”
“……奴婢不知。”
“我若让你去探听呢?”
“奴婢……”妙彤皱了皱眉不知要如何说。
江妘笙回头一笑,“其实不用问也知道明贵嫔如何。妙彤,我只想说,你我同是芷兰殿的人,我之荣辱即你之荣辱。莫要让我失望……”
“奴婢惶恐。”妙彤跪了下去,江妘笙那清浅的笑意却无端地刻在了脑子里,挥之不去。
江妘笙走过去扶起她。
“妙彤,女无美恶,居宫见妒;士无贤不肖,入朝见疑。四面红墙,退无可退,安心与我携手相行吧。”
“主子……”妙彤抬起头望向江妘笙。
“下去吧,今夜不用侍候我这里。多注意身边的人才是。”江妘笙拍了拍她的手,不再多说。聪慧如妙彤,点到即止。
妙彤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半晌依旧无话,默默退去。
这些日子以来,皇后那里再无半点儿消息,江妘笙不认为皇后放弃了自己,但她也不打算就这么守株待兔。她也曾刻意打听过皇上的行踪,想要“不期而遇”一个机会。但每每打听到了消息,却从没有一次遇见过皇上。有几次本来已隐隐见着了皇上的仪仗,可半道皇上又折返了——那几次,江妘笙都看到了明如月的身影。
明如月怎会知道自己要去?几次都见到了她,不会是偶然。自己身边一定有她安插的眼线。
江妘笙抓紧了窗棂,看着天上那一轮明月无声地笑了笑。
天气渐热,苏浅容坐在毓澜亭里看着四周的景致。这些日子以来,皇上对她的恩宠简直让她有些怕。怕这是一场梦,梦里那个人一点儿也不像是帝王。那样温柔,那么体贴……若是梦,真想一辈子不醒过来。
慕容皓……苏浅容在心里默默地念着皇帝的名字,只能在心里,却依旧觉得甜蜜。
一声嗤笑入耳,苏浅容还未反应过来。
“我道是谁,原来是丽容华。好大的架子啊,见了本位居然不行礼。”明如月一身海棠紫的宫缎,绾着流云髻,斜插了点翠簪,正沿着石阶一步步走上来。
苏浅容一惊,忙起身行礼。原本她也位在九嫔,只需行万福礼即可。可一惊之下,她却直接行了跪礼。
“浅容方才不曾看见贵嫔,还望贵嫔恕罪。”
“呵。”明如月冷笑一声,“丽容华的规矩真是学得好,不过本位可当不起你这一跪。”
苏浅容听她这么一说,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她是有些怕明如月的。因为自己得宠,明如月也在陛下面前闹过几次,能大胆在皇上面前发脾气,这让苏浅容内心很是震惊。
“怎么,难道本位说得不对?”
“贵嫔说的怎会不对。”苏浅容忍着气,站了起来。
啪——一声脆响。
明如月一个巴掌,打得苏浅容一愣。
“你以为你是谁,本位可没有叫你起来。”明如月逼近了苏浅容,眼中带着恨意。
“我——”
“你以为你是谁,要和我争?我告诉你,皇后没有争赢我,宸妃也没有,就凭你,做得到吗?我劝你还是不要再狐媚皇上,不然,本位一定饶不了你。”明如月左手虚指道,“这宫里,死一个人太容易了!”
苏浅容后退了半步,眼里含着泪,惊诧地看着明如月。直到明如月扬长而去,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从小到大她苏浅容何曾被人这样打过?
明如月,你也欺人太甚了吧!
这一日雷雨刚过天气放晴,天地间一时清朗无比。慕容皓缓步走在御花园中,难得的悠闲。
“这几日皇后身子如何了?”
“回皇上,皇后已停了药,如今只做食补。天气渐好,娘娘的病也不曾反复了。”陆低着身子回道。
慕容皓停下了步子,叹道:“这天气热了又该忌着暑气了。”
一转眼,一回身。这宫里地方大,路又岔,走着走着竟到了雍华宫。
陆小心地瞅着皇帝的脸色,试探地问道:“皇上?”
慕容皓皱了皱眉,又摇了摇头。
“那……”
没等陆再说什么,慕容皓已先提步择路而去。看那方向,是去丽容华那里。
陆又看了看雍华宫,心里叹了一声,赶忙跟上。
宸妃父亲的事儿,朝廷上已经有了公论,白大人虽在案,但也只是犯了“失察”之罪,贬官两级,罚俸半年。可为了这一个“失察”,朝廷损失了多少啊!慕容皓不是不清楚,只是那些盘根错节的关系,他也是望而兴叹。天子,天子,说得好听啊!
“主子,快梳洗接驾吧。皇上眼看着就要到了。”宫女催促道。
苏浅容冷笑一声,手里的团扇啪一声摔在了地上,就这么素颜走了出去跪在了大门外。那宫女看得咋舌,这丽主子向来脾气好,今儿是怎么了?
“免了吧,不是说不让你在外跪着吗?”慕容皓笑着走来想要拉起苏浅容,却不知苏浅容使了性子,愣是不起来。
“这是怎么了?”慕容皓皱了皱眉,宫女太监马上跪了一地。
苏浅容拜了一拜,这才长跪着看着慕容皓道:“陛下,浅容请陛下回宫。”
“你这是什么话!”慕容皓斥道,两道剑眉皱起,“这宫里还有朕不能待的地方?苏浅容!”
这一下连慕容皓身后跟随的宫人也都吓得跪了下来,陆瞅着苏浅容也小心地跪了下来。
“回皇上……”苏浅容说着两行眼泪滚滚而下,话却哽咽着再说不出半句来。
慕容皓见她花容带露,便又起了怜惜的意思,随意地挥了挥手,缓了声气,道:“起来吧。”
陆见状,忙给手下的人使了眼色,众人都低着头无声地退去了。
苏浅容这才嘤嘤泣泣地站了起来,那双剪水秋瞳一刻不离地看着慕容皓。
“皇上,并非浅容要让皇上不快,实在是浅容怕……”
“有朕在,你怕什么?”慕容皓携其入内,不甚在意一般。其实他是知道的,若不是有事儿,苏浅容不会这样。苏浅容一向是个知书达理的女子,这也是他爱来她这儿的原因。苏浅容从来不烦他,不问他朝堂上的事儿,也不问他昨天去了哪个妃子那儿。可是这样柔顺乖巧的人,今天却突然变了样……
苏浅容咬了咬下唇,止住了哭泣,她今天,一定要把事情说清楚。平日里都看她柔弱客气,可是骨子里她却是要强的。这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虽说有着好脾气,可谁不是在父母手心里捧大的?明如月那一巴掌着实让苏浅容下了决心。
“皇上,浅容自入宫以来没有求过您什么。可如今,浅容有一事想要求陛下做主。”
慕容皓已坐了下来,他看着苏浅容,“可是为了如月的事?她不过是一时发发脾气罢了。”
“皇上!”苏浅容提高了声音,因气愤,脸上有着薄薄的红晕,“皇上,明贵嫔若只是说说,浅容也不敢在皇上面前叫屈。可是昨天……昨天贵嫔已亲手打在了嫔妾身上……嫔妾实在……实在是忍不下去。”说到这里,苏浅容又跪了下去,仰头看着慕容皓,“还望陛下为嫔妾做主……”
慕容皓皱眉道:“她……”
“她”字出口却是没了下文。苏浅容直直地看着慕容皓。
慕容皓忽然觉得头疼,为什么温婉如苏浅容这样的女子也会如此执拗呢?慕容皓看了苏浅容良久,突然起身离去。
“皇上——”苏浅容委顿在地,却唤不回那人离去的脚步。慕容皓就这么走了,没有任何结果。
晚秋见皇上离去,忙走了进来,看见苏浅容失神地坐在地上,不由关切地依在了她身旁,道:“主子这又是何必……”
苏浅容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没有半点儿生气。
“晚秋,我要死了……皇上……皇上他……”苏浅容双手掩面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
晚秋神色复杂地看着苏浅容。
“皇上不会再来了是不是?我这样做很蠢是不是?我以为我可以和明如月作对,到头来还是……还是……”皇上连一句肯定的话也没有啊……
采薇殿里依旧有着淡淡的药香。皇后叶清嘉望着窗外的流岚淡淡地开口问道:“皇上没有说什么吗?”
“没有。不过……奴婢看皇上的脸色也不好……”
“被那样当众拂了意,又被问了那样一道难题,自然不好。丽容华也真是的。”皇后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下去。
“那奴婢就先回去了。”
“嗯。”皇后转过身来看着她,“记得本宫的话……不出几日,就会用到了……”
“是,奴婢记下了。奴婢告退。”
那宫女的身影在采薇殿里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最后消失不见。皇后看着她消失的地方久久出神。这宫里就是这样吧,很多人先是渐渐地模糊,然后消失掉,想找也找不回。
天气虽日渐暖和起来了,但碧浮池的水还是有些凉。特别是在这无星无月的晚上。人若是落在水里,不消一会儿,保准受不了。可苏浅容受得了。现在无论什么,她都受得了了。
似乎有人在暗夜里微笑,只盼着黎明早些来到。
“啊——”一声凄厉的叫声划破了皇宫清晨的宁静。
宫人们一个传一个,奔走在朱红色的长廊上,让丽容华的死讯穿过整个皇宫到达了凤仪宫。
“什么?咳咳……”皇后挣扎着起来,扶着殿中的柱子,那些幔帐翻飞,让她时隐时现。下面跪着的人簌簌发抖,半天没把话说全。
“娘娘,身子要紧。”素眉忙为叶清嘉披上了一件长袍,又对那跪着的宫人道,“还不快原原本本地说了来。你这是要急死娘娘啊!”
“是,是……小的……小的早上经过碧浮池……隐隐约约看见有东西,结果过去一看,却是丽……丽容华……丽容华的脸都肿了……很,很吓人……”那人哆哆嗦嗦地说着,看来是吓得不轻。
皇后挥了挥手,一脸倦色,“将人打捞上来好生安置,各宫落锁,所有人不得随意走动。此事等皇上下朝后再做定夺。”
“是。”从一旁的宫人里走出来一个应了,正要去传话,又听皇后叫回,便垂首听着吩咐。
“将各宫的主子娘娘们全都请来采薇殿。”
“是。”
待做了安排,素眉看皇后面有倦色,便劝道:“娘娘,先去歇歇吧。”
皇后摇了摇头,扶着素眉站直了身子,披在身上的那件长袍便无声地滑落在地。
“梳妆。等着她们来!”
慕容皓在朝上听到丽容华溺毙的消息便马上罢朝,一路沉着脸到了凤仪宫。
众人三呼万岁,抬眼看去,却是少了明如月。
慕容皓走过去扶起皇后,二人落座,这才叫众人起来。
江妘笙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自皇上进来她心里便起了疑惑——这人倒是有些面善。
“臣妾已派人查验了,丽容华……是在昨夜去的……看样子确是溺水而亡。”
皇后的话让江妘笙收回了神思。江妘笙心里失笑,第一次、第二次都不曾看清皇上的模样,这一次看清了,却是在苏浅容的死讯传来之际。
“朕要去看看。”慕容皓说着便站了起来。皇后忙跟着起身,却是拉住了他的衣角。
“皇上,丽容华在池中泡了一夜……现在已是……皇上还是不去为好。想来丽容华也不想让皇上见到她现在的样子。”
慕容皓回头看了一眼皇后,眼里有一丝迟疑。
就在这时宸妃开了口,“皇上,死者已矣。先调查清楚此事,还丽容华一个公道才是!”
慕容皓看向宸妃,微微皱了皱眉,最后点了头。慕容皓重新坐了下来,命人传苏浅容身边的宫人来问话。
江妘笙看着慕容皓,眸中闪过一丝光芒,又瞬间隐去。看来自己进宫是对的,也许真的可以通过自己——
“奴婢晚秋,叩见皇上、皇后、各宫主子。”晚秋跪在殿中不卑不亢的态度让江妘笙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你是丽容华的贴身宫女?”慕容皓盯着晚秋,眼中带着疑虑。晚秋的身份他是知道的,他也知道这个丫头做事尽心很得苏浅容喜欢。
“回皇上,奴婢是丽容华的贴身宫女。”
“昨夜丽容华去了哪里,你可知道?”
此话一出,众人都看向了晚秋。晚秋却还是平平淡淡的,不见慌张。可这也太平静了吧,毕竟是自己的主子死了啊。
晚秋低着头,想了想,才道:“昨天丽容华说乏得早,奴婢便早早地伺候她休息了。丽容华不曾到哪里去过。”
慕容皓冷哼一声,“不曾到哪里去?那怎会溺毙在碧浮池!”
晚秋皱着眉,拜了一拜。
“皇上,奴婢确实不知道丽容华出去过。昨日丽容华乏了,奴婢早早地伺候她歇下。奴婢看时候还早,便去了未央殿给明贵嫔的丫鬟初莲描花样子。”
“明贵嫔呢?”慕容皓转头看向皇后。话问到这一步,看来明如月已是难逃干系了。
“这……”
宸妃冷笑一声,“怕是畏罪……”
“宸妃!”皇后打断了宸妃的话,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宸妃挑了挑眉,收了声。
江妘笙因宸妃的话而看过去,却撞上了皇后的目光。只是一刹的对视,皇后很快移开了目光,但江妘笙却觉得皇后的目光里别有深意。
这时候自然有人跑去传明贵嫔。江妘笙隐约觉得,这事儿不是明如月所为。并无原因,只是感觉罢了。
明如月来的时候带着一脸的病容,在宫女的搀扶下才行了礼。
慕容皓有些不耐地挥了挥手让她起来,又指着她的宫女问道:“谁是初莲?”
“奴婢初莲。”初莲跪了下来,比之晚秋却是多了一份慌张。
“昨天可见过你身旁之人?”慕容皓将明如月晾在一边只做问话。
宸妃看着明如月无声地笑了笑。江妘笙看着那笑,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初莲看了看晚秋,摇了摇头,“奴婢昨天没有见过晚秋。”
“什么?初莲,你……”晚秋撑起头来,面上浮现一丝惊恐,看着初莲,似乎此时才察觉出事态的严重。
“皇上。”明如月皱着眉说道,“嫔妾的宫女做错了什么?”
“明贵嫔难道还不知道吗?丽容华昨夜在碧浮池溺水,没了。”宸妃看着明如月说道。
明如月转过身对着宸妃,“嫔妾是在问皇上。”
“够了!”慕容皓斥道,“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斗嘴。”
“臣妾不敢。”
“嫔妾不敢。”
二人双双跪下,却又低着头相互敌视。
“皇上息怒。”皇后看了那二人一眼,又看了那两个宫女一眼,说道,“皇上,后宫出了这样的事儿,臣妾难辞其咎。此事请交由臣妾处理。后宫之事,还要皇上忧心,是臣妾无能。”说着皇后就要跪下请罪。
慕容皓忙扶住她,道:“此事怎能怪你。”他又看了看一屋子的人,皱眉道,“就交给皇后吧……”
皇后谢了恩,又道:“听说皇上连早朝都散了直接过来的。恐怕朝臣们的奏章已送到了承乾宫。国事为重,皇上还是先回承乾宫处理政事吧。”
慕容皓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离了这个是非所在。
江妘笙看着屋里的一切,特别是慕容皓的举动。她有些高兴,不,她很高兴,以至于她都忘了,眼前才死了一个人。
是这样的,和江老爷说的一样,这个皇帝确实……
明如月望着慕容皓的背影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说什么。
皇后缓缓归座,不急不缓地问道:“昨夜还有谁知道你去了未央殿?”
“没人。”晚秋收起方才的惊恐,又是一副平平淡淡的样子,“那时候说早不早,说晚不晚,各宫的人都忙着收拾打理。因丽容华歇得早,奴婢才趁着这时候去的未央殿。”
“这倒是说不清了。”皇后冷笑一声,对众人道,“各位呢?”
听此一问,众人都慌了神,这个说和谁在一起赏花,那个说和谁在一起聊天。皇后揉了揉额角,不置一词。
“嫔妾身体不适,这几日都歇得早,并未见人。”明如月依旧望着门外没有回头,“初莲也早早打发了去休息。”
这时候云层终于被风吹散,阳光懒洋洋地爬了进来,镀了明如月一身。阳光一直延展,直到皇后脚下。皇后收了收脚,完全处在阴凉处,她看着那一片灿烂,半晌无言。
“嫔妾身子不适,先行告退。皇后娘娘若有吩咐,再传不迟。”
从江妘笙的位置看去,正好看见明如月嘴角的那一丝笑,说不出的凉薄心酸和……倔犟。
“反正,人都在宫里,跑不了。”
皇后双目一掀,直瞪了过去。明如月却是回身,看也没看皇后,只行了礼便翩然离去了。
众人皆是一愣。都说明如月如何恃宠而骄,今日算是见着了!
“散了,各自回宫待命吧。”皇后拂袖而去,众人回神只见得那一袭华丽的衣袍消失在内室转角。
江妘笙打发走了段琼儿独自在凤仪宫外徘徊。方才那一眼对过,江妘笙想,只怕皇后要找她了。
果不其然,不消一刻素眉便出来了,见到江妘笙先是一愣,后是一笑。
“江宝林好玲珑,娘娘在里面等着呢。”
江妘笙点了点头随她重又走了进去。
进了内室,一应摆设能少则少,倒是显得有些空旷。江妘笙朝着窗前的人行了一礼,静静地待着。
花繁已极,零落在期。
皇后看着窗外,眉目间少了方才殿上的威仪,多了一分愁思。
“夏日已近……”
江妘笙低下头,无言。
“起来吧。”皇后挥了挥手,宫人自退去。
江妘笙便起身上前扶着皇后。皇后偏头一笑,淡若梨花。
“你也坐吧,陪本宫说说话。”皇后坐下示意身旁位子。
江妘笙顿了顿才谢恩坐了。
“你怎么看今天的事儿?”皇后看着窗外,那样子像是在聊家常,而非一桩人命案。
江妘笙随着皇后的目光看去,却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嫔妾入宫不久,什么事儿都不清楚。娘娘是如何看的?”江妘笙转过头看着皇后。
皇后看了她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难道在本宫面前你都没有一句实话?”
“嫔妾不敢。”江妘笙忙站了起来。皇后招了招手,让她坐下。
“说说吧,这宫里啊……”
江妘笙皱眉想了想,情知逃不过。
“此事,不是明贵嫔所为。”
看到皇后询问的目光,江妘笙忙接道:“嫔妾亦不知缘由,只是直觉罢了。若有说错,还望娘娘赐教。”
皇后笑了笑,道:“直觉……这倒是……妘笙啊,许多事本就没有缘由。有时候凭直觉也是一件好事。”
江妘笙的头又低了下去,似乎这样可以掩盖自己的心绪。
“此事不是明贵嫔所为,就依你的意思吧。”皇后说着站了起来,“回去吧。”
江妘笙吃惊地抬起头看着皇后,半晌才缓缓地站了起来。
“娘娘的意思……嫔妾不懂。”不懂,她真的不懂。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要放过明如月?
皇后只是笑笑,好像真的要依江妘笙的意思,救一条人命,好像那些阴谋诡计她根本不曾沾染。
“回去吧,不懂也没什么。你只要知道,这宫里,有时候不过就是一句话罢了。”
只是一句话,便是一个人的生死荣辱。
江妘笙看着屋子里的阳光,忽然觉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