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更深露重,不过是一夜的光景昨日依稀还有些苍翠的树木竟然都染上了华霜,连金黄细碎的菊瓣也似乎不堪重负,一串一串滑落了下来。滴答的落水声清晰可闻。天边已经透出了鱼肚白,香案上的烛火燃了一夜,及至天明也未曾歇。
忽然一阵晨风吹来,吹灭了最后一丝烛火,倚靠在宽阔软椅上的蒲青慕一夜无眠,一手撑着头一动也未曾动过,仿若一尊入了定的雕塑。如若不是微白的晨光里那一双墨黑的眸子闪着明灭的流光,竟是会误认为就这样坐了睡着了。
“王爷,该上早朝了。”尽职尽责的老管家钟伯在房外看着里面昏黄的灯火守了整整一夜,一身地质普通的青色袍子下摆已经被厚重的露水打湿了。他虽然上了年纪,但是一身的气质却沉稳有度,特别是那一双精神奕奕的眼。管家钟伯其实也很担心那个小丫头,难得严肃的脸上也会有几分柔和,因着这个丫头的出现,沉闷的瑾王府倒是有了许多的欢乐和笑声,连王爷也明朗了不少。
他是从小看着王爷长大的宫中的老人了,所以他清楚的知道王爷这一路走来有多么的不容易,如今好不容易出现这么一个通透明镜般的女子,带给王爷温暖和微笑,所以他也很是欣慰,自然是乐见其成的,只是身在皇室又有几个人能真的过的舒畅呢?只希望那个丫头能平安归来才好,不然还不知道要横生出多少枝节呢。
“钟伯。青衣他们回来了么。”其实他更想问的是蕴儿回来了没,但是他知道还没有。蒲青慕揉了揉因一也不曾合眼而有些酸涩的额角,虽然他看似面上十分平静没有动作,但是心下却担忧不已,只是他没办法亲自出去寻她,因着他的关系她已经成为了矢之众地,如今他表现的对她越是在意,那么她身边的危险便越多。即使他想将她安全的护在自己的羽翼下,这是这个小丫头实在不够安分。
“还不曾,王爷,小蕴儿那丫头看上去挺迷糊的,但是实际上机灵的很,不是那么容易吃亏的。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王爷先去上早朝吧,什么事情都等下完超之后在处理。说不定等王爷回来的时候,就能看见那丫头笑意盈盈的坐在桌子上吃点心了。”钟伯听到里面的人出声后将房门打开进去,熟络的在房间里面拿起在屏风上的朝服。
“本王知道了。更衣吧。”他又何尝不知道那个看似天真娇憨的丫头其实是心如明镜般透彻,只是她毕竟是隐世家族出来的人,还未接触过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就算再怎么心思玲珑,若是有人故意蒙骗怕她也是看不穿的。
着装完毕之后蒲青慕上了早朝,一路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巧合的是钰王蒲青松今日告假没有来上朝,倒是皇帝和各大臣都早就习惯钰王的肆意妄为了,一个月之内总会有那么几次在早朝上看不见他的身影,只有蒲青慕若有所思的皱了皱眉头。
下朝出了皇宫之后蒲青慕就直奔王府,青衣这会已经回来了,正站在大厅里面等着他回来。蒲青慕看到青衣的身影就迫不及待的问:“可有蕴儿的消息?”
“王爷,经过属下的调查发现,昨日冷姑娘出门之后不久就遇到了钰王,也不知道他们之间谈了些什么,刚开始冷姑娘的态度似乎有些不耐烦,但是不消一会之后就跟着钰王离开了,属下打探到冷姑娘是去了钰王府。但是进去没多久就出来了,然后不知去向。似乎冷姑娘出来之后,王府里面又走出好几个身形和服饰皆为相似的女子从钰王府出来,属下都一一打探了,但是还是没有找到冷姑娘的下落。”青衣将一晚上查探的结果细细的道来,一丝一毫也不敢放过,他没有想到那个看似纨绔的钰王,暗中的势力竟然也不少,如果不是钰王在暗中阻挠,凭借着王府暗卫能力早就找到人了。
“蓝澈和雪儿呢。”蒲青慕仔细的琢磨着青衣的话冷声的询问,果然和那个家伙脱不了干系,要是他胆敢做出什么伤害蕴儿的事情,就别怨他不念手足之情了,他实在是纵容钰王太久了,以至于让他如此放肆!连他身边的人也敢动,一次一次还不知收敛。
“听他们说从来没有见过黑衣黑羽蒙面的男子出现过,而雪儿在跟着冷姑娘进入钰王府之后便不曾看到她出来。”他之前倒是没有注意,被王爷这么一提醒才发现有些不妥。
“青衣,你怎么看。”蒲青慕敛眉沉思。种种迹象表明蕴儿失踪和蒲青松脱不了干系,但是人又去哪儿呢?蒲青慕那个人喜怒不定,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必须尽快将她找出来,生恐又一次发生令他追悔莫及的事情来。
“怒属下直言,青衣认为冷姑娘是自愿和钰王走的,原因不明,但是一定有苦衷。而且此时此刻应该是被钰王藏起来了,依照冷姑娘的性子,要么是被抓住没法脱身,要么就是甘心被困,属下觉得有蓝澈在她身边,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他只是实话实话可不是故意想要挑战自家主子的底线的,偶尔也该让自家王爷有点危机感,省的老是一副明明很在意却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哪能讨人家女孩子欢心呢。他老人家不心急,做属下的看着都着急呢。
“传本王口令领三千禁卫军包围钰王府,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来。”蒲青慕听轻易这般说原本不好看的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冷冷的下着命令,甚至来不及换下一身清贵的月白色朝服向外走去,直奔钰王府。
“王爷,等下属下啊,这么大的阵势包围钰王府可是会出大事的啊,被皇上知道了少不聊一顿责怪,而且冷姑娘还一定在钰王府内呢,这样做太草率了!”青衣不停的抹着脸上的冷汗,他的确是想坏心眼的让自己主子着急一下,但是看起来这药下的有点猛了,就这样过去不但得罪了钰王连皇上也不会容许的,这可如何是好。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就算蕴儿不在钰王府也没关系,本王一定要让蒲青松交出蕴儿,不然本王就让整个钰王府成为废墟。”蒲青慕头也不回的直接回答,他承认是有一点失去理智,但是他还清醒的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些年来他看在蒲青松是皇帝的份上对他多加忍让,虽然要坐上那个位置就必须斗个你死我活,但是他并不像手上沾上至亲的血,现在看来那个人似乎永远不懂的悔改和退让,反而变本加厉起来,他会让那个人知道他其实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王爷啊王爷,你等等属下啊。”青衣这回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他的确是很希望自家主子能够下定决心,毕竟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的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的主,但是也需要从长计议啊,私自动用兵权而且是在天下脚下调兵可不是儿戏啊,一个不小心就是掉脑袋的事情啊,哎哎,看来他只能舍命陪君子了。
两匹良驹直奔京师近卫营,点了三千名禁卫军之后便消无声息的将钰王府包围了起来,领兵之人正是那穿着月白色华服的瑾王。此刻他居高临下的坐在千里良驹背上,一双好看的眸子危险的盯着钰王府的大门。
看到这么大的阵势,钰王府周围的一些平民百姓赶紧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往自己家了跑去,虽然不知道这瑾王和钰王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这三千禁卫军身上散发出来的令人胆寒的气息实在令人嫉妒的不安,唯恐早了池鱼之殃退避三舍,不消一会周围就再也不见人影。而钰王府大门前的侍卫看到这阵势也不免有些腿软的紧忙跑进去报信。
步履蹒跚而来的是听到守门侍卫禀报的钰王府管家,亦是早年一直跟在钰王身边的老人了,此刻他整火急火燎的赶到府门口。看到那个坐在大头大马上极尊贵的人和他身后黑压压的一群禁卫军也不免变了脸色。“瑾王爷这是什么意思,好歹这里也是钰王府,老身没有记错的话,没有皇上的诏令瑾王是没有资格带兵围攻钰王府吧。”老管家站在府门的台阶上,对着瑾王不卑不亢的说。
蒲青慕目光一闪心下明了了几分,这个老奴倒是牙尖嘴利,围攻这么严重的字眼倒是被他这般轻易搬了上来,可是他可不会退让分毫了。“本王听说钰王绑架了本王的未婚妻,所以才会心急的带着兵马赶来营救,不知道钰王能否出来与本王对质呢?”
蒲青慕不动声色的将矛头转了回去,先礼后兵他也会用,前提是在他还有足够的耐心之前,不过看样子已经快要到底线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