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6年3月13日
我最尊贵的、最亲爱的朋友:
在星期天晚上,也就是3月4日晚上,命运捉住了我:我被捕了。我的护照上已经盖上了让我离境的章,我已经处于离境的边缘了。唉,事情就发展到了这一步。让人充满希望的是,你并没有把这件事过多地放在心上。革命以及随革命而来的一切万岁!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这样说,我非常愿意坐在这儿,而不是与派乌斯争论。我陷入了一种很尴尬的局面,但让我们不做声地忽略这种局面。我坐在这里,在市政厅监狱,在这里政治犯和普通刑事犯还有精神病人都被塞在一起。在这种环境下我这个囚室简直是天堂(一个普通的单间,在正常情况下只能住一个人),这个囚室如今关了十四个人在里面,所幸都是政治犯。在我们囚室的隔壁是两个大的双层囚室,每个囚室关大约三十个人,都处在混乱的状态中。但是人们告诉我,这样的条件就像是在天堂一样。早先一个囚室里有六十个人,每到晚上他们就轮着睡,每人睡两个小时,而同时其他人就在囚室里溜达。现在我们就像国王一样睡觉,靠在木制的长凳上,被一个挨着一个塞在一起,就像罐头里的沙丁鱼一样。一切都会不错——只要没有人把外面的喧闹带进来。例如在昨天,我们这里来了一个发疯的,语无伦次的犹太女人,她二十四个小时一直用她的尖叫和来回跑动让整个囚室里的每一个人屏住呼吸。她让不少政治犯流下了眼泪。今天我们最后把她弄了出去,这样就只有三个安静的疯子跟我们在一起。在这里没有人有到院子里去散步的奢望。为了弥补这一点,囚室的门在白天都是开着的,一个人可以整天在走廊里溜达,这样就可以与妓女们擦肩而过,听她们美丽的歌声和雅致的谈吐,还可以享受到从厕所里传来的香味,厕所也一样总是开着的。所有这些仅仅描述了事物的外部联系,而不是我的内在心境,它总是处于极好的状态。现在我还隐蔽着,但这种状态可能不会维持很久。他们不信任我。总体而言,这个案件是很严重的,因为,我们毕竟生活在一个动荡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所有存在的都应当在将来毁灭”[1]。
因此我根本不相信任何长期的货币兑换业务和期票。因此带着一种好心情,来蔑视一切。总体而言,就我们这儿来说,在我一生的时间里,一切事情都进展得非常好。我为此感到非常骄傲。这是在整个俄罗斯的唯一一块绿洲,尽管经历了风暴和压力,工作和斗争都在勇敢地,激烈地进行着,并且取得了进步,就像在“世界上最自由的宪法”时期一样。此外,我们的工作是一种阻碍(建设),日后将在整个俄罗斯成为样板。从健康的角度来说,事情变得越来越好。因为案件很严重,我将被转移到另外一个监狱里。不久我会给你写信说说那边的情况。你们一切进展得怎么样,我最亲爱的夫妇俩?你们将要做什么?孩子们怎么样?奶奶怎么样?汉斯怎么样?给我们的朋友弗兰茨库斯(梅林)我最衷心的问候。希望在坚定的汉斯·布洛克的努力下,《前进》的事会再次好起来。[2]
现在请求你做几件事,露易丝:(1)请替我付房租,我会尽快还你,非常感谢。(2)请在我的授权下,立即送一张2000奥地利克朗的汇票给克拉科夫的提奥多尔斯祖克的印刷店的亚历山大·里博先生,地址是绿色街7号,并且让亚当·潘兹绍夫斯基先生去送交。对这个印刷店提出的所有其他要求都暂不答复。(3)同样地,这张500马克的汇票给雅尼采夫斯基在柏林的印刷店,地址是伊丽莎白厄弗29号,仍由亚当送交。(4)除了这两笔钱以外,没有经过我的请求,不要发放任何钱款,大多数支付钱款都从特别账户提取,而不要从主要账户提取。唯一的例外是可以应卡尔斯基的要求付钱,除此之外,不要用主要账户里的钱支付,而且也不要从汉斯账户提取钱款支付。(5)从老前辈那里,从于斯曼那里要求得到我们应得的份额,并将它存在主要账户上。(6)卡尔,亲爱的,在这个时候你要在国际社会主义局承担起代表波兰和立陶宛社会民主党的职责,并正式通知他们,而且你参会所支出的任何旅行费用都将得到补偿。(7)不要公开我被捕入狱的消息,直到此事已经被他人披露了。然而——我要让你知道——只要出一点声响,这儿的人就会吓一跳。
我不得不就此停笔了。一千个吻和最好的祝愿。写信就直接寄到我的地址:华沙市政厅监狱安娜·马什科夫人。毕竟我是《新时代》周刊的工作人员。但当然要写得得体。再一次给你最好的祝愿。牢门关了。我全心全意地拥抱你。你的安娜。
注释
[1] 这句话是歌德的剧本《浮士德》里的摩菲斯特说的。
[2] 在卢森堡于1905年12月底离开柏林,前往华沙后,布洛克被调到《前进报》取代她。他是卡尔·考茨基的支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