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湖滨小镇,可胡宁德洛斯安第斯却远没有圣马丁德洛斯安第斯市那么幸运,它被文明世界彻底遗忘,即便镇上新建起了几座房子也无法打破这里单调凝滞的气氛。我们的朋友们就在那些房子里工作——我把阿尔贝托的朋友称作“我们的”朋友,是因为在短短的时间内我已经跟他们打成一片。
第一个夜晚在无穷尽的葡萄酒和对遥远而古老的康塞普西翁德尔蒂奥镇的回忆中度过。我酒力不佳,没多久就败下阵来,中途离场躺到床上像只睡鼠般沉沉睡去。
第二天白天我们去朋友公司的车间处理摩托车的一些毛病,晚上朋友们为我俩举办了一场告别阿根廷的盛大欢送晚会:烤牛、烤羊、诱人的沙拉和肥美的鱼肉。
几天的欢聚后我们正式与朋友们一一拥抱告别,踏上了一条通往当地一片叫作加鲁厄湖的小路。这条路非常难走,可怜的摩托车在沙地上怒吼着。我下车推它,助它越过一个个沙丘。前五公里花了我们一个半小时,不过之后的路就好走了,我们很快便顺利抵达了小加鲁厄湖。这是一片绿色的小湖,被一座座覆盖着浓密植被的小山所环绕。之后我们抵达了大加鲁厄湖,它比前者宽广很多。遗憾的是没法骑车环湖游览,因为湖边只有一条非常窄的羊肠小道,当地的走私者们便是由这条路前往智利的。
我们将摩托车停在守林人的小屋边,屋内没人,于是我们便准备动身去攀爬湖正对面的一座小山。可这时候已接近饭点,我们身上只有一块奶酪和一盒罐头。这时湖面上飞过一只野鸭。阿尔贝托盘算着守林人多久之后会回来、野鸭离我们有多远、如果被发现我们会被罚多少钱等等一系列问题,之后便朝野鸭开了一枪。很幸运(但鸭子是不幸的),他枪法很准,鸭子应声落入水中。接下来我们立即开始争论由谁去捡回鸭子,最终我输了,不得不跳进水里。我感觉仿佛有一些冰冷的手指抓住了我的身体,几乎让我无法动弹。由于患有哮喘病,我非常讨厌寒冷,因此往返游的这四十米距离让我十分狼狈,大受其苦。还好,烤鸭肉和饥饿这味调理搭配在一起便是一道绝佳的美味。
烤鸭让我们恢复了活力,于是我俩精力充沛地开始爬山。恼人的牛虻一刻不停地在身边盘旋,一瞅准时机就狠叮我们一口。由于缺乏装备且缺少经验,上山的路显得十分艰难,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小时才到达山顶。结果让我们更加失望的是,山顶毫无景致可言。临近的群山阻隔了我们的视线,不管望向哪一边,都总有一座更高的山横亘在眼前。
在覆盖着山尖的雪地上玩了一会之后我们不得不进行下山这一项艰巨任务,而此时夜幕已悄悄降临,仿佛是给我们的额外奖励。
第一段路相对容易,我们蹚着细细的小溪往下走。可是后来溪流变得湍急,溪水变成了一道道光滑的屏障,水里的石头又光又滑,阻碍我们前进。我们只能钻到溪边的柳树丛中往前走,一直走到茂密而不可靠的芦苇丛里。黑暗中好像有一千种令人不安的声音传来,我们每一步都像走在虚空里。阿尔贝托把眼镜弄丢了,而我的裤子被划成了破布。终于,我们走到了树林里,现在更是每一步都要走得更加小心,因为这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们的第六感变得空前敏锐,每半秒钟就向我们发送一次警告。
在树林里走了好几个钟头之后,我们的双脚踩在了一片泥泞的土地上,我们认出这里是小溪汇入加鲁厄湖的地方。森林立刻消失了,说明我们已到达平坦地带。一头巨大的鹿飞快地越过小溪,月亮此时已高挂天空,给鹿身上镀上一圈银色的光芒,它迅速消失在森林中。大自然触动了我们的心扉,我们像朝圣者般慢慢前行,生怕打扰这片宁静的圣地。
我们蹚过细细的水流,我再次感觉到那些冰冷的手指在抓扯我的小腿,让我极度不适。穿过溪流,我们终于抵达了守林人温暖的小木屋。他十分热心地接纳了我们,为我们送上滚烫的马黛茶,还给我们取来几床羊皮褥子。此时已是夜里十二点三十五分了。
回程时我们又悠闲地经过了几片湖泊,它们都比加鲁厄湖美丽。到达圣马丁后,本冬先生托人给了我俩一人十比索作为那天工作的报酬。之后我们便继续向南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