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流莺的恢复能力实在令人惊叹，不过短短数日，已经可以行动自如。
纳溪自从鬼界回来便像黏在她身上一样，走哪儿跟哪儿，流莺实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跟素卿抱怨，“好烦啊。”
纳溪恍若未闻，剥了个葡萄塞进她嘴里，笑眯眯地问：“甜吗？”
素卿扯着嘴角，冷冷地接了句，“酸。”
流莺“噗嗤”笑出声，继而道：“墨棐戾气实在太重，就算寒水玉作用再大，也只能压下去四成。”
剩下的只能求助国主了。
素卿心疼地蹙眉，她昨日得到慕生枝的允许前去看望墨棐，他置身于偌大的寒潭之中，双目紧闭，了无生气。虽然旁人都道无碍，可她还是担心。
“还有几日才能结束呀？”
流莺咬着糕点，腮帮鼓鼓的，想了一会儿，道：“两三日吧。”
纳溪漫不经心地接话，“留几日让他养养身子，我们二人正巧把大婚办了在上路。”
“大婚？！”素卿喊了声，讶异地瞪大了眼睛看向两人。
流莺红着脸拍了他一下，解释道：“昔日在九重天时，我们二人便打算在慕氏的世外桃源大婚，只是后来诸多事情耽搁了，现在恰逢好日子，明日另外二位长老也要出关，便顺道把大婚办了。”
素卿羡慕地惊叹声，纳溪故意打趣，“你要喜欢这感觉，那就赶紧和墨棐成婚呗。”
素卿愣了愣，耳尖泛红，最嘴硬道：“谁要嫁，我才不嫁，我，我出去逛逛。”
屋子里的两人对视一眼，皆大笑。
02.
夜深之时，素卿才从寒潭出来，身上的寒意瞬间被温热的晚风吹掉大半，屋檐上轻巧地落下来一人，吓了她一跳。
素卿压低声音，欣喜道：“音离公子。”
音离今夜巡城，有意来寻她，自然也开心地不得了。两人相伴而行，音离话少几乎都是素卿一人在说，同他将自己在鬼界的际遇。许是走累了，素卿坐在一旁的台阶上，抬头看向夜空，叹道：“还是有星星的夜空最好看。”
音离站在一旁，低低地应了一声，顺手拔了跟草。
“我在鬼界结识了一位友人，名唤烟岚，”音离手顿了顿，继续听她说，“这位公子人可好了，只是可惜身世不幸。哎对了，慕氏既然是神族一脉，可有什么能招魂魄的好法子？”
音离垂眸认真地编着自己手里的小玩意儿，问：“姑娘问这做什么？”
素卿把怀里的木盒子拿出来端详，里面的寒水玉已经被拿走，只留下这个，“我想帮帮他。”
音离抿唇，看着手里的草戒眼里泛起笑意，这才认真听她讲话，“若是肉体保存完整，故去时日不久，还要保证魂魄完整，才有可能唤回。”
素卿叹气，可那位姑娘的身子已经不完整了。音离嘴角弯起一抹笑，俯身把手里的草戒递给她，道：“送给姑娘。”
素卿也没多想，直接接过来塞进袖中，继续对着天上的星星发愁。又听音离缓缓道：“姑娘怎么对一个不会再见之人念念不忘？”
素卿扭头，不解，“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不会再见了，我还答应带他去人间游玩呢。”
音离抿抿嘴，没出声。回廊尽头走来一队慕氏弟子，许是刚刚巡查完行宫来换岗的，看到音离在此，纷纷向二人行礼。带头的弟子道：“师兄，你不在这几日，南絮师兄可没少念叨你呢。”
“他许是觉得没人陪他练剑，觉得无聊吧。”
几个弟子笑了几声，有人接话道：“可不，南絮师兄日日往大师兄那处跑，每次都被婉然师姐给赶回来了。”
素卿觉得好笑，捂着嘴巴弯了眼睛。音离用余光瞥见，也跟着弯起嘴角，“好了，若是让师兄听见，你们又少不了一顿责骂。”
众弟子应着，赶去换岗了。
两人慢慢地往回走，素卿伸了个懒腰，问：“公子也出去了？”
“嗯，”音离点头，无奈道，“早知道就不告诉姑娘那事了，你前脚刚走，我马上就去鬼界寻你了。虽然没寻到踪迹，但幸好你没事，不然我可要被师兄狠狠地收拾一顿了。”
素卿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道歉。
音离大方地摆摆手，道：“姑娘早些回去歇息吧，我便不送了。”
素卿同他道别，转身进了院子。音离收起笑意，百感交集地抬头看了眼星空。
03.
素卿起了个大早去找墨棐，匆匆忙忙地跑进寒潭，墨棐还躺在冰榻上休息，双目紧闭，微颤的睫毛上结满冰晶。
她心疼地抬手扫去冰晶，卷翘的睫毛轻轻发颤，然后缓缓张开，泛着雾气的瞳孔准确无误的落在她脸上，“卿儿？”
“嗯，”素卿答应着，坐在一边，“席羽君走了？”
墨棐撑起身子，有些疲惫地歪歪头，“走了有一会儿了。”
“明日流莺和纳溪大婚，我可能没办法来看你了。”
这才几日，就瘦到不行。
素卿蹙眉，想着等他出了寒潭要做些好吃的补补。
“好，”墨棐看她，视线一顿，微微抬头，问，“这是什么？”
她顺着视线看过去，一枚草戒静静落在脚边，她捡起来，笑，“是音离公子给……”
墨棐不满地蹙眉，质问，“他好端端的送你这东西作甚？”
素卿依旧保持着方才捡东西的姿势，没回答。墨棐越发烦闷，伸手去扯她，却看见素卿一脸惊恐地抬起脸来，喃喃道：“小公子……这个……”
“嗯？”
她见过，就在烟岚姐姐的手指上，带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这戒指的编法不同寻常，所以她初见时还蛮有兴趣的研究过，只可惜没有成功，也就抛之脑后了。昨晚她只顾着聊天，竟没有发现异常。
墨棐见她神色不对，走过来问：“怎么了？”
素卿把草戒交给他，惶恐地说：“我在鬼界遇见的那位朋友，他故去的姐姐手指上有一个一模一样的。这个草戒的编法我从未见过，所以决不可能认错。”
“你可知那位公子姓名？”
素卿吞了口唾沫，小声道：“烟岚。”
墨棐不敢置信地低头看她，重复道：“烟岚？”
后者小心翼翼地点头，“有异？”
他蹲下身子，视线跟她平齐，脸色出乎意料的严肃，“卿儿，我现在无法踏出寒潭，你拿着这枚草戒去找席羽君，告诉他这件事，对于其他人，千万保密。”
“纳溪和流莺也不能说？”
墨棐点头，“起码在他们婚前不可以说。”
素卿将草戒小心收起，乖巧地点头，立刻出了寒潭。
只是到了大殿，守门的弟子才告知她，今日另外两位长老出关，席羽君一早便去相迎了。
“那，席羽君何时回来？”素卿焦急地询问。
守门的弟子笑道：“这我们也不知。姑娘若是有要事，在下可以帮忙转告。”
素卿摆手，道：“不麻烦了，我再等等。”
身后传来一声温润的声音，唤，“素卿姑娘？”
她转头，看见身后之人，透亮的眼睛忽闪了下，有些畏惧地开口，“弦思公子。”
弦思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倒是旁边的慕婉然熟络的挽住她的胳膊，甜甜地喊人，“素卿姑娘，你来这儿做什么？”
“啊，我，我来看看席羽君。”
慕婉然只当她是为了答谢，潇洒地摆手，“姑娘不必这样客气的。”
素卿扯动嘴角，僵硬地笑了两声。
弦思叹口气，无奈地喊，“师妹，该走了。”
慕婉然应了声，捏捏她的纤细的手臂，“素姑娘，我还有事。等回来一起去流莺前辈那儿看她试嫁衣啊。”
“哎，好。”
一直到两人走远了，她还能听见慕婉然叽叽喳喳地声音，“……我为什么不能看前辈试嫁衣……因为好看啊……”
她疑惑地瘪嘴，这慕婉然，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怕这座移动的冰山呢。
04.
华灯初上，两个小姑娘便手牵手进了院子，这会儿各个角落已经摆满了喜烛，服侍的丫鬟进进出出，好不热闹。
流莺头上顶着个沉重的凤冠，看见两个人进来连脖子都转动不了，只能扯着嘴角笑嘻嘻地喊：“来了。”
“是呀，来看看新妇的模样。”慕婉然凑近了逗她，眼里满是羡慕。
“你若是喜欢，叫弦思也给你准备啊。”
慕婉然到底还是个姑娘家，经不起逗趣，脸涨得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流莺废力地转身，向站在门口发愣的素卿招手，“快来。”
素卿回神，笑着走过去，“姑姑真是漂亮。”
流莺无奈，眼睛却是乐着的，“你们两个今儿嘴巴都是抹蜜了吗？怎么平时也见不着这么说话。”
素卿故作严肃，“姑姑本来就天生丽质，哪里需要我们夸。”
剩下两个人相视一眼，皆笑起来，“不得了，你这小嘴儿真是不得了。”
“哎对了，三位长老是明日归来吗？”
慕婉然帮她拆下已经试戴好的头饰，回答：“一会儿就到了。”
“这么赶？”流莺讶异。
慕婉然笑道：“这可是昔日刑司的大喜事，不赶快回来可怎么行。”
流莺接过她拆下来的头饰，墨发四散，“那他的面子可真是不小。”
素卿点头，“一直都不小呢。”
流莺抬手轻拍了她一下，佯装恼怒，“你今日是故意来寻我开心的。”
慕婉然笑着打圆场，“二位可别抓花了脸，明日还要见人呢。”
几个姑娘家嬉笑打闹了一会儿，慕婉然的困意就来了，非拖着素卿往回走。流莺还没尽兴，一直把两人送到院门口才肯回去。
素卿无奈地看着身边哈欠连天的慕婉然，道：“你们这慕氏的规矩可真是够折磨人的。”
慕婉然眼皮已经黏在了一起，勉强撑起一道细缝看路，说话都是哼哼，“这就是我们慕氏为何能活这么久的原因。”
素卿不屑，“难道不是因为你们是神族？”
慕婉然又打了个哈欠，摆摆手，懒得跟她逞口舌之快，“姑娘也早些回去吧。”
素卿答应着，转身却往大点的方向走去。这会儿殿门紧闭，里面一片漆黑，早时守门的弟子见过她，笑道：“席羽君还未回来，姑娘又白跑一趟了。”
“无妨，”素卿往回走了几步，又转头道，“若是席羽君回来，还望公子帮我通报一声。”
那两人答应着，“自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