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戛然而止,空气安静下来,温度在一瞬间冻结,屋子里弥漫着奇怪的气氛。
“鬼呢?”顾银军问。
“小心,她还在。”陶师傅说,“你把他们俩拖来。”
没几秒,两具尸体就扔在我旁边,陶师傅忙不迭的在他们赤裸的背上画起符术,边画还边念咒语,“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登山石裂,佩戴印章……”
“你早不这么做!”顾银军说,他好心的将我从地上拉起来,使我靠在墙上,问:“你没事吧?”
我只能勉强的笑了笑。
“明天要是出太阳,就让你吃个饱。”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他又转到陶师傅身旁,对他斥道:“就为了省你这一点点血!害我兄弟都变成什么样了!”
“你别碰我哈!”陶师傅一转口,立马又转回来,继续念道:“藏身七元之内……灾不能干……”
“有个屁用!”
“没有!没有你能把鬼赶出去!”陶师傅侧过脸瞟了他一眼。
“顾老,”我虚弱地叫道,他回头看着我,我才说:“能把裤子还给我吗?”
“鬼还在呢。”陶师傅小声地说。
顾银军看了他一眼,又对我说:“等等。”
我赤身裸体的躺着,总觉得异样,屁股没有个遮挡,光溜溜的贴着地,身体全暴露在空气中,纵使这里存在个鬼,那也是个女鬼,在女性面前一丝不缕,简直是流氓之辈的所为,一阵阵羞耻时不时的冲上胸膛。
我真希望自己能晕过去,可没想到自己居然拥有这么大的耐力,浑身虽疼痛精神却清晰,到底还是睡太多了。
女鬼的存在感太强,因此就算没看到她的人,我们也总能感觉到她存在于四面八方,不知何时她要袭击我们,顾银军跟陶师傅将两个晕倒的人放在我身边,他们两个站在我们面前,眼观四方谨慎的提防敌人。
桌子移动了下,大家的视线齐刷刷的望去。
“蠢蛋,看好蜡烛。”顾银军叮嘱道。
蜡烛就在我腿右边的空隙上,烛光一闪一闪,我艰难的咽下一口口水。
“火机在老辜口袋里。”他又说道。
我缓慢地抬起手,手跟毛毛虫一样,一点力气也没有,好不容易从他的口袋里捻出火机来,我却没办法确定自己还有没有力气点燃它,我的手落在他的腿上,我的人也歪在他身上,只剩下眼睛还能勉强的转动。
椅子又动了下,倏然飞到桌子上,与桌子重叠起来,骤然又升到半空,在幽幽暗暗的上空飘来飘去,有时像眼镜蛇一样尝试进攻,很快又回到原位,她似乎也有些怕了。
若是桌椅砸了过来,他们俩往两旁躲开,我们三个恐怕就要遭殃,我不停地心里呐喊,希望引起他们的注意,结果只是徒劳无功。
桌椅突然飞了过来,我吓得闭上眼,虽然害怕却忍不住睁开眼,只见顾银军果真往右避开,他疾步健走,踏上墙壁一个猛虎前扑趴在悬浮的桌子上。
他把裤子往桌子上一按,女鬼便从桌子低方挣扎着掉了下来,她发出一声锐利的叫声,像一团重物掉在地上。
桌子也从上空落下,顾银军在半途中便从桌子上跳了下来。两人一鬼各据一地,人以两势夹攻鬼。
女鬼飘了起来,一双晶莹剔透的玉脚了无生气的笔直坚硬的垂下,我稍稍抬起眼眸,只见她湿漉的长发下阴晴不定的脸,那脸毁了容,如老鹰喙下的猎物一样。
她笑了,阴森森冷冰冰,如暖流中的冷水,不经意的入侵,却布满危险。她滴血的右眼在苍白的脸上流淌出一条小溪,血液如水永无止境,落在她白色的衣服上,又渗入她的衣服消失在白衣里。
倏得她抬起手臂,手臂猛地伸长,笔直的冲向顾银军心头插去,顾银军早有准备,当她的手快要碰到他的时候,他忽然往左边一闪,抡起斧头便往她的手砍去,女鬼瞬间将手收回。
她怒目圆睁,从天而降飞向顾银军,刹那间来到他面前,并掐住他的脖子,将他提了起来,顾银军手中还有画了咒语的裤子,便提起裤子往她身上按去,不料,手却被女鬼抓住了。
他两只脚胡乱的踢,手用尽全力要将裤子扔出去,没想到女鬼的力气竟然这么大,硬生生的将他的手往后压,并试图扭断他的手!
情况很不好,我只能看着干着急,虽然我的内心急得如炕上蚂蚁,可我的身体却像春日里的毛毛虫,不管做怎么样的挣扎都无计于补,这时候只能靠陶师傅了!我转动眸子四处寻找陶师傅。
陶师傅原来躲在女鬼背后,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女鬼,手里还拿着一根绳子,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将绳子从床底下找出来的,看样子他是想要空绳套鬼了。
我为他捏了一把汗。
他凝神屏气,说迟时那时快,就在他高举双手的一瞬间,女鬼的头一百八十度转了过去,只听陶师傅发出一声惊叫,腿一软晕了过去。
趁这档口,顾银军赶紧摆脱女鬼的双手,从她的身侧绕了过去,身手敏捷地从陶师傅手里夺过绳子,与此同时,女鬼又飞上天空。
她忽然放肆地笑了起来,笑声震耳欲聋,让人听了周身不舒服。她身处高处,便以目中无人的姿势俯瞰世界,我们在她眼里犹如蝼蚁般,我从她眼里看到了轻蔑跟冷视,仿佛我们的抵抗如同以卵击石,自不量力。
“哼,哼哼。”她发出几个单调的声音,忽然间化成一缕青烟消失了。
屋子里的异样也跟着消失了,磁场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由女鬼带来的不安与恐惧的气氛突然间一扫而空,女鬼这次真的离开了。
我们的初次斗鬼以失败告终,虽然还未落幕,但我们几个已经遍体鳞伤,可以说输得一败涂地。
顾银军把裤子扔过来给我,裤子带来的风将蜡烛熄灭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听得我与他沉重的呼吸声,过了会,他终于开口问:“怎么不点灯。”
“没力气。”我回答的有气无力,虽然听起来像找茬,实际却是真心实意。
没过几秒他便自己踱过来,准确无误的从我手中抽走火机,咔嚓的一声将蜡烛点燃。
“没多少蜡烛了。”他说。
“油……”我虚弱地说,我本想说要是有油,便能点火这种话,可惜实在没有力气多说一句话。
“尸油!”顾银军恍然大悟道。
他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喜,而我并不感到荣耀。
“不过基落岛上的人那有那么多油,个个瘦得跟骨头一样。”他慢慢地坐了下来,说。
我颇为惊讶,他竟有兴趣聊起天来,可惜我依旧没办法做出过多的回应,“植物……”我说。
“食物!哈!你的脑袋还挺灵光的。”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下,表示他刚才是在笑,他接着说:“基落岛上的人虽然不肥,可食物很肥,只要我们能抓到一个,半年的伙食就不用担忧了。”
说道食物我的肚子又叫了起来。
“好好休息吧,明天一定会出太阳的。”顾银军说。
他不是神,无法确定隔天的天气,时间一步步推移,太阳却一直躲在云后面,雨还是下个不停,第二天,走廊里出现轻微的脚步声,辜泉坤告诉我,那是别的屋子里的人在外面准备埋伏落单的人。
所有人都饿得饥肠辘辘,连续几天蒙蒙细雨,把所有人都困在城堡里,人们开始铤而走险,做起危险的事来。
辜泉坤告诉我,如果再不出太阳,没有储粮的人还会撬开别人的屋子冲进去,这是最蠢的做法,每每最后都两败俱伤,便宜了周围的人。
我听得阵阵恶心,一想到吃人肉,就觉得反胃,图尔便笑话我说还没有饿到头,他认为我真的饿到极致,会比他们都要疯狂。
我对他的话嗤之以鼻,以后却总是忍不住想起,我相信自己是个节制的人,也相信意志力可以控制一切,可到底人还是脆弱的,有时意志比肉体更容易摧残。
我一直提心吊胆,怕有人闯进来,按我们的情况,如果有人进来了,就像老虎打开肉罐头,来吃,我们都无力抵抗。辜泉坤跟图尔两人生了场病,自从女鬼从他们的身体里离开后,他们就一直在发烧,陶师傅说是自然现象,因为身体受不了异物的入侵才会导致发烧。
果然,第二天清晨,烧就退了,可他们俩虚弱得像个得了痨病的人,不仅脸黄肌瘦而且苍白如纸,我想他们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而我也不比他们好,虽然没有被鬼缠住,可背部收到很严重的创伤,导致我只能躺在床上,连动都动不了。顾银军虽然没说。但是我知道,要是没好好注意,留下的病根就是一辈子的事。
第三天,天空突然放晴,整座城堡都沸腾了,清晨的第一缕光线刚从云后出现,城堡里就传出好几声喜悦的嚎叫,紧接着喜极而泣的吼声一阵又一阵,慢慢的整座城堡都轰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