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千千万万个易拉罐瓶中找到了鲁钟远的那个,趁着无人注意,偷偷塞进密封袋,裹进了浴巾里。
十多年来,我还是第一次有这么大的运动量,果不其然,到了晚上,我的肌肉无比酸爽。为了纪念这伟大的具有历史性的一刻,我在朋友圈里发了上半身的泳装照,并做作的配上文字:“运动过后果然神清气爽,再接再厉,加油。”
第一个点赞的是下午刚加了我微信的鲁钟远,第二个是白言。
“滚去学习。”我回复小白言。
“万年的王八会爬了,厉害厉害。”陆何评论道。
我……果断拉黑。
“老板身材好棒,赞赞赞。”
“怎么保持的,肌肉线条好漂亮。”
我看着满肚子的软肉,心想,现在的员工为了拍马屁,真是脸都不要了。
“记得热敷拉伸,可以缓解疼痛。”某位‘意识形态极其抽象’的网友。
我看着屏幕,满床打滚,犹豫着要不要回复他。
然而,没等我回复,某位网友便主动发来了私信,“记得屏蔽第一个点赞那小子。”
我正疑惑他怎么看的到鲁钟远点赞,屏幕上很快出现了第二行字,“泳衣很好看。”
“流氓。”我对着屏幕小声嘟囔道,然后打开朋友圈权限,一次性把他和鲁钟远全部屏蔽。
“已保存。”对面再次发来令人牙痒痒的讯息。
虽然恼的牙痒痒,但我正事还是要问的。
“笔墨荟是必须要古董字画吗,现代作品行不行?油画可以吗?价值有要求吗?”我一连发了四个问题,将他那句‘泳衣很好看’顶出了屏幕。
“品类没有什么要求,市场估价在四十万以下的就行。往年有人拿了很贵重的物品来攀比,被我叔叔退回了。”郁凛尽心尽力的给我做讲解,让我了解其中的真正含义。不得不说,郁凛的讲解让我对这场华而不实的拍卖会有了很大的改观,“曾曾祖父当时是为了强军才出卖藏品,后来建国了,曾曾祖父又想收回他的藏品,便哄那些买了他字画的老朋友一起办慈善义卖,想从他们手里再买回来。但他当时手里钱不多,这才提出只收四千块大洋以下的藏品。”
“你曾曾祖父还真是个妙人。”我感叹道,这么可爱又爱国的抠门老头真招人疼。
“后来通货膨胀,四千块变四万块,四万块变四十万,我估计再过几年还要涨。”郁凛说到这,语气里满是无奈。“不过,你也不用跟风。前几年,我爸忘了准备,直接拿了我初中画的草图去凑数,一百块钱起拍,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我好奇地直接从床上坐起来。
“一些拍马屁的直接顶到了十万,因为过于黑幕,被证监会举报了。最后两百块被我妈买了。”郁凛那边语音刚发完,我便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哈哈哈哈”我发了一连串的哈哈符。
我笑着睡着,又笑着睡醒,就连梦境,都撒满了银铃般的碎符。
我想,和郁凛做朋友,比做恋人快乐的多。
文墨荟比我以为的还要快的到来了……
“我从美国邮寄来的画还没到吗?拜托,这都多少天了?”
“还在境外?我的天哪,你们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我下午就要用,你说我急什么?”
不管我怎么着急,怎么催促,都改变不了拍卖会当天,我的画还躺在冰冷的太平洋上的保险柜里的事实。
“不要着急嘛,想想你家里有没有什么可以凑数的。便宜一点也没关系,你要真想捐钱,可以直接给基金会。”coco一边安抚我一边从抽屉里给我翻邀请函。
“我哪有可以充数的,我的藏品都是钢筋铁骨混仿真皮,我拿去演画皮吗?”我愁的脑子一堆浆糊,恨不得当场自闭。
“你床头不是挂了个天鹅图吗,拿去买了呗。”
“我才不,那是非卖品。”我大声拒绝道。
下午三点,郁氏唯一一家从百年前营业至今的坐落在胡同里的门店,迎来了一年里最繁荣的一天。百年前,这里来往穿梭的是京都最有名的文人墨客,百年后,这里依旧汇集了京都最显赫的商贾名流。一百年,世事变迁,几经轮回,多少岁月成诗,多少盛景泯灭,唯有此地,不增不减,不修不改。
“小心点,不仅藏品金贵,这地板也金贵。修补一次要报批好几个部门,你们都注意点。”
“请各位出示邀请函,配合检查,感谢各位的理解。”
“我说了,要块墨,不要墨汁,这是规矩。一定要现研,董事长来了,有你们好受的。”
我到的早,门店里还没几个人,但茶水和老京都的糕点都备上了。我随便找了个地方落座,就有人给我沏上了茶。
不愧是是财大气粗的郁家,这几十万一两的武夷大红袍都拿来待客。我一边喝一边肉疼,茶喝完了,人也来的差不多了。
然而,宴客虽满,却很少有人坐我这一桌。渐渐地,我慌了。
不过,没等我反应明白,一位五十出头,佩戴珍珠耳环的女士坐到了我对面。她身着一袭天蓝色开叉旗袍,一双鹰眼像索人利器,看的我头皮发麻,腿脚酸软。
“哪里人?”珍珠耳环女士陡然发声。
“啊?”是在跟我说话吗?
珍珠耳环女士慢慢悠悠的品了口茶水,悠悠的皱起眉,“这茶泡早了,都苦了,重新换一壶。”
刚说完,刚才倒茶的那位立刻战战兢兢把茶壶拎走了。
“我问你哪里人?”珍珠耳环女士捻了块糕点,送进嘴里。
这下的确是在问我话了。我摸了摸脖颈上并不存在的冷汗,道:“祖籍苏州,现在在京都住。”
“苏州的……”珍珠耳环女士若有所思的敲打起桌面,“今年多大了?”
“三月生日,刚过二十七。”我捧起早就喝干的茶杯,抖抖索索的遮住脸。
“二十七……”珍珠耳环女士说着,掐了掐手指,像在计算什么,“倒也还行。”
“什么还行?”欢脱活泼的女声传来,带着熟悉的音律,“妈,这位是谁?”
妈?我他妈天灵盖都要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