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东的那做山丘上,刑天爬到了一块嶙峋怪石之上,俯瞰着山下的情景,车水马龙的街道,整个南城的风景尽数收纳在他眼底。
此地地势较高,视野开阔,有利于藏身的满山怪石与林木丛,山后便是南墙边界,越过此山便是南墙之外。
此地的确是个藏匿的好地方,若是刑天选择藏匿之处,一定会选择此地。
“出来吧!我知道你在的!”
刑天突然对着身后那做破败的小庙叫喊了起来。
过了良久并没有人应答。
“横竖都得死,我可不认为他们会让一个没完成任务的半妖活下去。”刑天哼笑道。
“昨夜的偷袭,你已经错失了唯一一次杀死我的机会!现在你没得选!”
刑天盘坐在巨石之上,不多时一道消瘦的身影从那座小庙中走了出来。
“一定要赶尽杀绝吗?”少年着看刑天,苦涩道。
闻言,刑天沉默了片刻,“你我都是半妖,所以你应该明白,我身不由己!”
少年神色暗淡了许多,昨夜偷袭失败以后,他也想过逃走,只是这南墙边境的守卫森严,他实力微末,逃走无疑是痴人说梦。
想活着就得杀掉眼前这个人,这是南霄放他们出狱的唯一条件。
少年自知不是刑天对手,昨夜二对一都没能杀掉他,就更别提如今的一对一了。
“对啊身不由己!”少年认命一般自嘲道,看样子是躲不过这一劫了,他抬头看了看天空,回忆起了曾经的种种过往,而后沉重的叹息了一声。
十多岁便练就了一身的杀伐气,可想他这十多年的短暂人生里过的是何等的惨淡。他甚至都记不起上一次露出笑容是什么时候的事,又或者是他从来就没对一件事感到开心过。
“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少年从腰间摸出了短刀,沉声道。
“刑天!”
“刑天?”少年诧异的看了他一样,这个名字他曾经在妖域听说过,数年之前金氏鹏族的一位少爷上山野里狩猎,而后被一个出身卑微的半妖扯断了双翼,那个半妖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刑天看到了他眼中诧异的神情,心中并没有多少意外,在妖域知道这个名字的半妖很多。
“看样子真的是你!”少年露出了一丝笑容道。
“我叫山猫,希望你能记住这个名字!”
“不挣扎一下吗?”刑天看见了他眼中的决绝。
少年笑了笑,傲然道:“无数次的险象环生我都挺过来了!
死在别人手里,我不甘心!”
刑天理解他的想法,于是也没在多说什么。
“嘿,我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这个世间能有一片容纳半妖平安生存的地方,请替我好好看看它。”
鲜血肆意溅撒着,山猫带着最后一丝讽刺的笑意躺进了这片血泊之中。
刑天沉默了,神色有所动容。
如果吗……
他苦涩的笑了笑,上前阖上了山猫的眼睛。
“我会的!”
……
日落西山
城东山头的那做破庙前,刑天满身泥污的盘坐在那处无名坟头前,眺望着山下景色。
刑天的经历与山猫其实差不多,或者是说半妖的经历大部分都差不多。
作为世间最卑贱的存在,他们历尽风霜,饱受磨难的走到如今,却依旧是逃避不了任人摆布,到最终互相残杀的命运。
刑天不禁在想,往后他是否也会如山猫一般,被人逼迫到与一个比自己强大的人,生死搏杀,而自己又是否会与他做出同样的选择。
刑天想不出答案,如果如山猫最后所言,这世间真有能容纳半妖生存的地方,那该是何等美丽的场景。
啪!
一粒石子滑落。
刑天回头看去,一个无暇美丽的少女站在那山坡上,目光似冰的看向这方。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少女一步步走了过来,目光注意到了那处无名的新坟。
“你的熟人?”
刑天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淡笑道:“嗯,一位故友!”
南渔歌看着满地还未干涸的血迹,“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凭借这种一眼便能拆穿的谎言,活到今天的?还是说妖域里的那些人都是蠢蛋?”
“证明我活到今天靠的是实力还有脑子!并不是嘴巴!”刑天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贵为将军之女,你怎么跑到山野里来了?”
“闷得慌出来散散心!”南渔歌答道。
“我看是闲的慌的吧!”刑天调笑道,“如果我是你,现在一定在家刻苦修炼了!北行一路,凶险不定!我竭尽所能,但也没办法完全保证你能安全抵达。”
“不劳你费心了!”南渔歌闻言,眼中露出一丝愠怒。“不过正好,我正想找你谈谈这件事情!”
刑天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北行一事,我自己去就可以了!不需要别人保护!”
“哈?”
“你我同是淬体九层的修为,虽然你曾经救过我,但我还是不认为你有能力护我周全!”南渔歌冷声说道,作为南墙将军的唯一子女,南渔歌傲气比起一般人来要强上许多。
再加上她修行资质上佳,又不缺药物辅佐,年纪轻轻便达到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境界,十多年来一直是南墙城里最为天赋异禀的后辈,直到刑天的出现。
戴惯了‘天才’的高帽,南渔歌如何也接受不了这个看起来与她同龄的少年,比她要更胜一筹的事情,哪怕他曾经舍命相救。
刑天闻言,面色古怪,似乎在强忍着笑意,戏谑道:“就你还有你那个蠢货朋友?你是有多瞧不起这个世界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南渔歌怒道。
刑天却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笑道:“知道吗?我真的好羡慕你们啊!到了这个年纪,还能说出如此天真不计后果的话!
此地离北域数万里,前有千里荒原,后有万里黄沙,其间危机四伏!你凭什么活着过去?就凭你那点微末的修为,还有那三脚猫的实力?别逗我笑了。”
言至于此,刑天看着她的神情露出了一丝嫉妒但很快便隐了下去,“北行我是一定会去的!只要你父亲不反悔的话!所以这些蠢话,你还是留着,去跟他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