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们急急脚奔逃,耳听得后方也无追兵,不知那无垠老怪在捣什么鬼?按说他不会不派人追赶,难道这八卦林中另有埋伏?
汤佩瑶不无担忧地道:“狄大哥,后头没有追兵,这....”
狄峰笑道:“汤妹妹,没有追兵不是正好么?”
汤佩瑶皱眉道:“可我总觉得没那么简单,这八卦林就那么好走出去?”
狄峰道:“八卦林自是精妙无比,只是有了总图,你还怕走不出去么?”他掏出一张羊皮,展开呈在各人面前,只见上面圆圆地画了一个九宫八卦图,旁边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众人看了犹如看天书一般,只认得五六成字,说的是什么意思却是一窍不通。
高丁好奇问道:“狄大哥,这写的是什么?”
狄峰长话短说:“是出去的指示,大家随我快走,午时过了,生门关闭我们便出不去了。”
众人在这满是老槐树的林子,跟着狄峰七拐八绕,跑一会左右转弯,奔一会掉头又走。折腾了好一阵,到得东北一处,面前整齐横着七棵槐树的地方。
听得狄峰喜道:“就是这里了。咦,奇怪?怎么少了一棵树?”
“少了一棵?”程秋娘发声问时,前方槐树突然射出银针,叮的一声细响,打在了莫阿状手中的铜鼓上,落在地上,针黑如墨,分明浸了剧毒的。
程秋娘惊魂稍定,听见莫阿状关切地问道:“秋娘,没事么?”
她才知原来莫阿状一直跟在自己旁侧,方才若不是他挡这一下,自己已经中了银针毒了。心下对他颇为感激,只是越发受不得他的温言温语,淡淡地道:“我没事,你又救了我一次。”
“小心。”汤佩瑶突然大喊,一阵针雨又疾驰而来,莫阿状提鼓去拨。
毒针实在太多,莫阿状如何拨得尽?高丁,孙小六,韦远志纷纷中针,莫阿状只顾拨针,不提防自己手臂也中了数枚。
“哈哈哈,你们要往哪里逃啊,哈哈哈哈。”辉月坛安如意浪声尖笑,缓缓地从那七棵槐树中转出来,手提一把长剑。
狄峰大惊:“老妖婆,你怎么敢入林来?”
安如意大笑:“叛贼狄峰,你以为这八卦林是什么所在?凭着一张羊皮图便想逃出去么?哈哈哈哈,当初你不肯从我,还想用雄黄酒害我,心肠真个歹毒。今番抓了你,还归我受用,耗你几日,再行丢去喂神龙。”
狄峰慌道:“这地图是假的?”
安如意冷笑一声:“地图是真的,只是你的脑袋不大好使,凭你在谷内偷学的几年功夫,便想堪破这八卦林的奥秘?想的倒美。”
中针的高丁和韦远志受不住疼痛,倒在地上直打滚,张嘴呻吟不断。孙小六见了仇人,搭着莫阿状肩头强自忍痛站着,本想狠狠骂她,无奈呼吸不畅,隐隐有些麻痹,口中言语不得。
汤佩瑶见了众人症状知道是中了蛇毒,怒道:“老妖婆,快把解药拿出来。”
安如意道:“解药么,不是早送与你们了么?哈哈哈。”忽而又脉脉地看着孙小六道:“小猴子,你也中了毒针,不是能够站起来么?再过两个时辰,你便会无事了,这就跟我回去吧,过这一生逍遥,岂不美哉?”
孙小六恨道:“老妖婆在胡说什么?”话音刚落,也不禁生疑,怎么自己不会呼吸困难,能够说话了?方才的疼痛似乎也减轻了不少,这老妖婆真个给了解药我?
安如意道:“与我做过夫妻的中了我的舌涎针,只会疼痛一会,却不会中毒。”撇了一眼还在地上打滚的高丁和韦远志,续道:“他们么,可惜不久便要见阎王咯。”
莫阿状也是中了针的,只是浑然不觉有什么痛楚,绰起雷兵铜鼓直抢安如意。
安如意认得是他,心下一惊,举剑与莫阿状斗在一起。
其实安如意武功不弱,昨晩只是没想到莫阿状长剑穿胸都没事,一时大意,被他敲晕了过去,醒后已大致明了。
此刻她挺剑只往莫阿状头上大穴招呼,几次刺中眉心,太阳。见他仍是不退,只顾抡鼓乱敲乱泼,安如意退后几步,鄙夷地道:“我道是什么奇人,原来是具死尸,哼,今日要你永世不得超生。”
只见安如意左手在长剑一抹,一道血线抹在剑身,刺向莫阿状左胸。剑尖入肉,莫阿状只觉一阵痛,把铜鼓拨开长剑,踉跄后退。看那胸口,鲜血激射,忙把手捂住,心下惊惧,一脸的不解。
安如意冷冷笑道:“哼,臭小子,以血引血,取你狗命。”寒光晃动,长剑又刺莫阿状颈上。
“慢着,你敢杀他,我把无衣果树烧了。”程秋娘拿着一个火折子,凑近怀中的传家宝贝。
安如意见了,忙停下脚步,收起长剑,媚媚地笑道:“哟,是程家大小姐啊,我不杀他便是,你把树给我。”眼中充满了紧张之色,伸手就要来接。
程秋娘道:“你放我们走,这树就给你。”
安如意道:“好说好说。你先把树放下,我不杀你们。”言毕跳了开去,与众人隔得有丈许远。
程秋娘道:“你再退远些,我把树放这。”
安如意突然变得极为顺从,道一声:“好。”又退开几丈。
程秋娘道:“再远些。”看见她直退到离自己有十几丈时,扔下那树,喊道:“大家快逃。”
狄峰被她一喊,一直悔恨自责的心底燃起一丝希望,拖起高丁和韦远志就往南退去。
路上狄峰歉然道:“都是我不好,太过托大,弄成现在这样。”
汤佩瑶道:“大哥,方才是走错了么?”
狄峰道:“按理说不会错的,图上写得分明,英明临艮生门开,午时土遁吉兆来。我们刚刚到的地方正是东北艮宫。”又自言自语地说:“怎么那老妖婆会守在那里?她不是还在留仙圩上么?难道是飞着来的?”
汤佩瑶也不知如何应他,程秋娘接道:“大哥,你说少了一棵树,我也道是走错了路呢。”
狄峰一拍脑袋,喜道:“对啊,我真笨,天时异像,地宫必动,七棵树...七棵树....七乃禄存星位,正应兑宫惊门。我知道了,知道了……”说着带领众人折向东走,行不多时,眼前六颗槐树横挡住去路。
狄峰笑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笑声尤未绝,六棵槐树又转出一人,一身赤焰袍,满脸朱红色,手提鬼头刀,怒道:“叛徒哪里去。”正是方才一招败敌的飞火堂堂主火燎原。
这人生得恶相,鬼眉虎须,怪眼圆睛,众人见了无不大惊失色,狄峰道:“火堂主,无衣果树已被辉月坛得了去,你不去追,只在这里做什么?”
火燎原雷声道:“专等你们前来送死。”
莫阿状又要上前去打,无奈胸中中剑,失血不少,又奔了一阵,才举起铜鼓,便喘个不停。
汤佩瑶低声道:“大哥,这是出口么?我们怎么打得过他?”
狄峰道:“这是个直人,我料他不会伤我们。”说罢笑对火燎原道:“火堂主,素闻堂主武艺高超,想必不是欺辱弱小的孬汉,我们无衣果树已经交出,你要杀我们么。”
火燎原笑道:“杀你们几个小孩易如反掌,只是好汉不吃伏肉,你们去吧,只是要想从此过,须问问我手中的大刀。”狄峰见说,拉了众人又往南奔。
少年们奔到一棵槐树前,那树干裹了一层白绸,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忽听孙小六惶急道:“大哥,他们...他们怕是不行了。”狄峰看看高小哥和韦远志,已是眼珠反白,口吐白沫,神志不清地摊在地上。
汤佩瑶摸出两包东西,道:“大哥,这是我们上林寨的蛇药,不知能不能解他们身上的毒?”
狄峰听了大喜,把酒葫芦里的残酒倒尽,接过蛇药倾在葫芦里,晃得几下,酒水又满,忙把药酒送入高小哥和韦远志口中。
只见他们渐渐地神色转和,呼吸平缓,狄峰长吁了一口气道:“万幸,有救了。”
汤佩瑶道:“我看他们像是中了蛇毒,只是不敢乱用,也是死马做活马依罢了。”
狄峰道:“那安如意本是个蛇精,这什么舌涎针必是抹的蛇毒,二妹,他们多得你救命。
“纵然救了性命,也逃不出这八卦林,不如随我去向尊主谢罪,我保你们安然。”缠白绸的槐树后原来一直伏得有人。
狄峰惊得跳起身来,看清楚人后,说道:“风大哥有礼,风大哥一直守在这坎宫休门么?”
那人道:“狄贤弟果然聪颖,只是我一向守的是巽宫。”
狄峰惊道:“什么?这不是坎宫休门?”
那人不答,缓缓道:“狄贤弟,你我相识一场,不意今日竟要为敌。真是造化弄人。”
狄峰道:“我与风大哥相交,贵乎知心,如今无垠老怪要抓我,你便缚我去请赏罢。”
那人正是风林火山四堂之一的流风堂堂主风梳竹,为人风雅,与狄峰相交非浅。
风梳竹道:“贤弟未免小看了我。莫说尊主并无严令抓你,就是有,我又如何肯轻易伤了你我的交情?”
他深深地叹了一声,道:“你走吧。”
狄峰听了一阵怅然,道:“风大哥,你方才说这里是巽宫?”
风梳竹掏出一块羊皮道:“八卦林的总图我们三坛四堂九军都有,你所窃去的虽是尊主之物,其实与我们的并无二致。这八卦林穷乃尊主十几年寒暑布置而成,专用于后山阻敌,岂是旦夕能破?你要出谷,只听我一言。九星移一,八门移二,数进三,术生万,四方岿然,五行周流,六仪.....”边说边向那白绸槐树后退去,渐渐地隐入后方林子。
狄峰用心记忆,待要细问时,已不见了他的踪影。
汤佩瑶见高丁和韦远志已经醒来,喜道:“你们没事么?”
高丁有气无力地道:“没事,只是一直喘不过气来,现下好多了。”
程秋娘忽道:“大哥,刚才那人说的是什么意思?现在午时已过,我们还能出去么?”
狄峰抬头望望天空,确实已交未时了,心下也不大拿得准,只道:“我们且去看看再说。”
众人又走一程,到得一处,依稀觉得眼熟。程秋娘惊呼:“这不是我们一开始藏身的地方么?怎么又回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