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众人早被惊醒,听得说话,知道有事,也不说话,被狄峰寻来抹布裙帕一类通通蒙了头脸。
那两个厨子自始至终都不敢抬头望狄峰一眼,接过蒙头盖脸的少年们,急忙退了出去,押着众人往那八卦林走去。
路上那领头的厨子听见同伴直嘀咕:“怪哉,少见尊主亲自派使前来,这百仙大会是个什么玩意?”慌的他急急抬手扇了同伴一巴掌,低声喝道:“你要作死么?快闭上你的鸟嘴。”
玉肴洞离八卦林不远,片刻便到了林边。领头的厨子把少年们推进林中,丢了一句:“你们也是莽撞,昨夜我吩咐你们回去歇息,怎的昏了头就在洞里睡了?如今尊主责下,我却保不得你们性命。唉……”
原来这厨子头昨夜带着一众厨子做好菜后,便回去歇息了。此刻以为是手下的厨子提前来了。按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谁知这尊主今日竟派使者前来监问。惹了尊主不高兴,饶你九条性命也要报销。如今只好舍下这些人了,毕竟自己小命儿才是金贵。
领头的厨子见少年们并不说话,只道他们怨恨害怕,做不出声来,也不疑有他,拉着同伴急忙忙跑回玉肴洞复命去了。
他刚进洞中又跪下磕头,口中说道:“尊使在上,小的们将那些犯事的奴才一并赶进八卦林中,只等尊主发落。”一连发了数声,不见应答。
厨子抬头看时,哪里有什么人影?两人心内惊慌不已,不知尊使是何用意?正在疑惧,洞内陆续到了不少人来。领头的厨子点点人数,自己的手下一个不少?问起他们,都说刚刚赶来。
领头厨子心念电转,已然明白自己遭骗了。必是那逃跑的狄峰设计,如今只好遮掩过去,目视一直跟着自己的同伴,打个眼色,不再说话,自与众人造饭备菜,以迎百仙大会。
原来狄峰侯着两个厨子带那些少年出洞,便另寻路急奔八卦林,走了几十步,便见高小哥他们在一处空地上,并排矗着九棵一般模样的槐树。
狄峰引着他们再走深些,到了林中,此刻正在说话。
高丁兴兴地道:“狄大哥,这便是八卦林么?我们这就出谷去吧。”
狄峰道:“不忙,不忙,这八卦林是那无垠老怪所设,内中都是一般高低长大的老槐树,按九宫八卦栽种,又依三奇六仪,再辅干支计时。要出八卦林,需在午时专寻生门方得出去。我们且在这里躲着,正好看看那什么劳什子百仙大会。”
高丁等人也听不懂什么八卦,什么六仪,只知要等午时方能脱身,不免都有些失落。
汤佩瑶道:“狄大哥,听您说话,这八卦林是按那奇门遁甲术所布的?你会奇门遁甲么?”
狄峰点头道:“正是。这琼瑶谷中的一应机关阵图,都是那按奇门遁甲术所布的。我在那无垠老怪身边六年,偷学着不少,只是说到奇门遁甲么,我却是个半吊子,不过要走出这八卦林倒也不难。”
汤佩瑶道:“他们要在这开宴,我们就这么藏着不怕么?”
狄峰道:“不碍事,没有无垠老怪的吩咐,没人敢闯进来。”
他见众人犹自惊疑不定,脸上都有恐惧之情,微笑道:“各位弟弟妹妹不须惊慌,无垠老怪决计不知我们会逃进八卦林的。”
程秋娘道:“那两个厨子不会报知那无垠老怪么?”
狄峰微微一笑,道:“不会的,要是被老怪知道是厨子放走了我们,那厨子还不得人头落地?琼瑶谷的这些人大都贪生怕死,怎么会自讨没命呢?”说着自怀里掏出一截羊腿,续道:“不过他们的厨艺倒是不错,喏,这是洞里带来的美味。”
众人见了勾起腹中饥火,也不客气,纷纷撕扯着吃了。虽是冷炙,因为烤得恰到火候,吃起来倒也韧香。
莫阿状吃得几口,道:“可惜没酒!”
狄峰忙道:“有有有,哈哈。”
只见他从包袱中摸出一个绛红的葫芦,在众人面前晃了晃,道:“这可是那老怪的宝物,不尽酒葫芦。”说着对着葫芦口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递给汤佩瑶,道:“二妹,来,大家都尝尝。”
汤佩瑶接过葫芦,入手觉得忒轻了点,也不敢多喝,只举葫芦喝过两口便把葫芦交给莫阿状。
狄峰见了笑道:“二妹怕是不敢多喝?没事,这酒喝不尽的。酒性猛烈和缓,酒味浓淡什么的还能调哩。”
莫阿状道:“哪有喝不尽的葫芦?”
狄峰道:“三弟就请喝喝,看能不能喝磬?”
莫阿状举着葫芦傻傻地裂嘴望着众人,高丁道:“三哥尽管喝吧,我们都不大会喝酒。”
莫阿状闻言真个凑近口中就灌,灌了几口酒便尽了。”他递还给狄峰,笑道:“大哥你看,这不是喝完了?”
狄峰也不说话,拿过葫芦上下左右晃了几次,又递给莫阿状。
他才一接手,就觉沉重,里头又满是清酒。这一来把他惊得目瞪口呆,众人也是大惑不解,高丁道:“大哥,这个葫芦真是喝不尽的?”
狄峰点点头,道:“我说这是个宝贝,你们不信。”莫阿状喝了个够,传给众人也喝了不少,就连不会喝酒的程秋娘也抿了几口。
莫阿状呵啧啧地道:“狄大哥这酒真好喝,是什么酒?咦,这葫芦还有字哩。”
高丁抢过葫芦来看,只见上面阴刻着一个醉翁,又有两行字。写的是“人生百年长在醉,算来三万六千场。”口中念了几遍,笑道:“这葫芦的主人倒是爱喝酒,要醉百年哩。大哥,这是那无垠老怪刻的么?”
狄峰道:“不是,那无垠老怪不饮酒,这是别人奉送给他的。这酒么,随你放什么进葫芦里,浸上一宿,便是什么味道了。”众人大奇,纷纷竖起耳朵倾听。
此时林子外的空地上早已摆满了围桌,十几个厨子与几十个知客在那忙上忙下,有整杯盏碗箸的,有搬凳掇桌的,还有陈列果品糕点的。
众人见了,知道宴席不时便要开动,不禁添了几许食欲,又撕羊腿去就酒。只听那狄峰道:“这酒是七色花酒。”
高丁奇道:“七色花?我见那无垠老怪说要今日开花的,还说要赐给少尊主,那妖妇听了很是欢喜,这七色花也是宝物么?”
狄峰道:“怎么不是呢?琼瑶谷七色花一百年中,只在今日才开花一次。说是吃了可以身轻体健,百病不侵。我看那无垠老怪甚是着紧此物,昨晚也去刨了几株,放在葫芦里泡。”说罢忍不住笑了出来。
好在林外人声喧嚣,也没人注意这伙少年在此。狄峰续道:“只是事急,刨的几株都是蓓蕾未放的,不知有没有功效,呵呵。”
众人听了都笑,程秋娘暗道:“这狄大哥忒也胆大,把那无垠老怪的这许多宝贝都偷了,万一被抓住,怕是大大不妙。”
狄峰见程秋娘神色有异,笑道:“四妹以为我偷这些东西不对么?”
程秋娘一惊,怎的他倒像能看穿人心?嗫嚅道:“我...”
狄峰又道:“四妹不知,那无垠老怪最是凶残,你就是不偷他的,他也轻饶不得你,还不如偷他个够,狠狠地刮他,横竖是惹他了。”
众人想想也是,不再说话,只顾去喝酒吃肉。
那酒芬香怡人,入口爽滑,不免都多喝了些。这伙少年本来都是不大会喝酒的,喝过几回,都有点熏了。
狄峰见状收回酒葫芦道:“解解渴就好,待逃出林去,我们再大醉一场。”
众人见说,不敢造次,倚在一棵树下闲话。正所谓不饮卯时酒,不骂酉时妻。少年们清早便吃得饱醉,狄峰也是一阵阵酒涌上来,觉得头脑昏沉,竟然都在树下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众人被一阵喝彩声惊醒过来。
狄峰望向林外,留仙圩上人头攒动,或坐或立,团团围着一片空地。里头一个灰衣老者,使一对判官笔,一个白衣青年,仗一把长剑,正在比武拼斗。
只见那个灰衣老者一记双龙戏珠,直点白衣青年胸口。白衣青年正要赚他来攻,手中长剑一抖,也不去隔,倏地自那对判官笔中间空隙处刺去。有几个围观的汉子禁不住又是一声喝彩,其中有人高声喊道:“好个长青子。”
长青子的长剑眼看要刺中灰衣老者的胸膛,离肉不足一寸。忽然间,灰衣老者的双手陡然伸长,握住判官笔戳中了长青子乳中,登时把长青子推出丈余,伤口鲜血直喷。
“师哥!”随着一声惊呼,人群中跃出一个女子,连忙去扶摇摇欲倒的长青子。
长青子脸色惨白,免力道:“多谢山堂主手下留情。”
那灰衣老者抱了抱拳,道声承让,向着一人道:“乌青翁,你的灵归散可借我一用?”
一个佝偻着背的白胡子老头赶忙上前,道:“山堂主要用,只管拿去。”
孙小六见了,噗嗤一笑,道:“原来是那三个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