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丽芸拽着她的手,“小心点,去了新监狱别再当刺头,不是每个老大都跟我一样温柔的。”
陆繁星见她似要哭出来的表情,不禁有点想笑,“没事,我有分寸。”
“你分寸个鬼!”何丽芸最一瘪,“有分寸会从五年变成七年,从没见过加刑这么快的人,你简直是个奇葩。”
“0046还不快点,磨磨蹭蹭在做什么呢!”
“……”
陆繁星拂掉何丽芸的手走向狱警,面无表情地道:“长官。”
女狱警往她身上瞟了眼,“跟我来。”
“好——”
周翘上完厕所出来时,陆繁星已经跟狱警离开,她差点哭出来,“丽芸姐,我急急忙忙赶过来,还是迟了么?”
“白痴,憋一会会死啊!”何丽芸一脚踹过去。
周翘一边喊疼一边说:“不会死,但会拉裤子。丽芸姐,那我们跟繁星还会见面么?还会么?”
何丽芸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根烟,大概是私藏的宝贝,她抽了口,表情深沉道:“有缘总会相聚。”
周翘发誓,这是她有史以来最像监狱女老大的时候。
平时,即便她身后跟再多的人,虚有高冷外表其实骨子里都透着股逗逼气质。
有缘……总会相聚。
——
陆繁星万万没想到,她会被带到探监室,更没想到过来探望她的人会是……
楚谦。
她不想见任何人,不管是谁、都不想见。
所以一看见楚谦就立刻想调头离开,却听见身后的男人说:“陆总,难道真不想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么?”
“真不想知道现在的陆氏跟风临成了什么样子么?”
“……”
陆繁星站着不动,有背对着楚谦,没立刻离开,但也没有转身面对。
楚谦凝眸,“风临也有你大哥的心血,你当真……”
陆繁星突然转过身来,她眼神平静而一望无垠,走到楚谦前面落座,说:“楚总向来是个谈判高手,说吧!现在陆氏跟风临怎么样?”
楚谦看着那张脸孔,似乎比之前又纤瘦了不少,显得她五官更为明显,没有妆容、再加上监狱里可能伙食不好,导致她气色一般,可那双眼……
依旧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如果楚总只是过来看我,那我们没……”
“等等。”楚谦当即回神过来,识相地直切主题,“陆氏跟风临现在都是厉绍棠的囊中之物,大概在一周前、他对陆氏跟风临进行了恶意收购,这是一些纸质的资料。”
陆繁星眸光微动,她接过厚厚的一沓资料,快速翻阅,这些是什么她太清楚不过,“他怎么会……这不可能。”
“陆总,事实就是如此。”楚谦双手搁在桌上,“从开始这就是阴谋,你被他玩在手里却不自知。”
“而且……我还查到了另外一些事。”
陆繁星眸一震,“什么事?”
楚谦叹息道:“都是一些陈年往事,但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三十二年前,厉家现任家主厉世昌不过是一名不起眼的厉家继子、继子根本没有继承权。但他相识了香城的蔚清池,蔚清池对他一见倾心……”
“蔚清池?”陆繁星喃喃道:“厉绍棠的亲生母亲。”
“是。”楚谦点头道:“他的亲生母亲,蔚清池为了助厉世昌算是倾尽所有,甚至不惜在婚礼当天甩下未婚夫,背叛家族都要跟厉世昌在一起。后来,他们也确实在一起。”
“可是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厉世昌早有妻儿。”
“后来呢?”陆繁星感觉手中纸上的那些字都成了利刃朝她飞过来,“厉世昌成功上位?”
“不,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楚谦笑了笑说:“虽然厉世昌有了蔚清池的相助赚了不少钱,但那都不足以让他一跃而上,或者说成为有利的竞争者。这是第一个故事,第二个故事就是关于你父亲了。”
陆繁星感觉心脏似要停止跳动,“你继续往下说。”
“好。”楚谦是个合格的说故事人,字正腔圆,说到激动处情绪更是凸显的淋漓尽致,他说:“你父亲原名路琛,当时是个有点名气的心理医生。不对,我说错了,不应该说你父亲,应该还是说厉世昌的事。”
陆繁星皱了皱眉,显然有点生气,但并未表现出来。
楚谦观察到她的小动作,突然抿唇一笑,“抱歉,我继续——”
“厉世昌是个老奸巨猾的男人,他清楚想要有希望成为厉家家主除了干掉那些兄弟姐妹外,还必须有足够的财力,那是非常大一笔钱,他根本无力承担。但老天爷给了他机会,之前买入的废矿地意外检测出里面含有大量矿产,他就立刻组织人挖掘,可惜后来出了事,矿地坍塌,那些人被活埋在地底下……”
“厉世昌当时昧着良心用那笔矿工的意外险再次进行挖掘,可能坏人都是比较好运,第二次他成功了,那里面都是黄金、无法算计的黄金。”
“不过,自此厉世昌就开始时常做噩梦,每日噩梦连连,梦里都是那些死去矿工的冤魂要他命,久而久之、他得了抑郁症,而你父亲……”
楚谦看向她,“就是他的心理医生。”
陆繁星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就算他不往下说她也已经猜到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父亲……知道矿地的事,就用这件事威胁他,问他索取财物,甚至于、甚至于……最后还用这件事威胁他答应我和厉绍棠的婚约,对么?”
“是。”
“呵。”陆繁星暗暗攥紧手,“谁会想到对自己百依百顺,恨不得捧上全世界的男人竟然是个小人!”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是她父亲。
他负了天下人,但从未负过她这个女儿。
可正因为如此,她感觉肩膀上的东西更重了。
楚谦见她脸色越发苍白,就问道:“你还行么?第三个故事能不能听?”
“继续往下说!”陆繁星语气镇定,但细听依旧会发现有点抖,“一次性说完!”
“好——”
“第三个故事就是关于……”楚谦顿了顿才说:“厉绍棠。”
“继续往下说!”
陆繁星神情紧绷。
“厉绍棠是厉世昌跟蔚清池的孩子,是厉家的三少。但他从小就不得宠,甚至于地位要比其他几个孩子低很多。厉世昌对他极其苛刻,不管是在金钱方面还是情感方面,都非常吝啬。因为他清楚……厉绍棠是一匹豺狼,早晚会扑倒他这个老父亲。”
“厉绍棠为了取得自己父亲的信任,拿到他可以手中的利剑,他做了一些事,比如……”
“比如什么?”陆繁星浑身上下被一股阴冷笼罩,近乎声嘶力竭道:“比如什么?”
楚谦深呼吸,“比如他杀了你父亲,又杀了你大哥,以此来取得厉世昌的信任,达成自己的目的。”
“我不信!”陆繁星表情激动,“楚谦,你在撒谎,这所有的事都是你信口胡诌的谎,我不会信!”
男人神色讳莫如深,“是不是事实,其实你自己心里清楚,若你不信,为何要如此激动,嗯?”
“陆总——”他语气平缓,“哪怕是有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的可能性我说的都是事实,那么现在……厉绍棠正踏着你父亲和大哥的尸骨站在巅峰,你甘心么?”
“就算你甘心,你父亲跟大哥都能瞑目?”
“你看看你都在监狱里做什么,逃避、不断的逃避,千方百计往自己身上加刑期,你是不是想将这牢底给坐穿?”
陆繁星五指捏紧,“那我能怎么办?”
“你应该努力减刑,早点从这里出去,为什么要自暴自弃,为什么要让真正的坏人好过,而你自己独尝苦果。陆总,相信我就等于给自己一个接近真相的机会,不相信我、你父亲你大哥就可能真的死不瞑目。我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以后一切都看你自己。既然你能想到办法给自己加刑,那么也能减刑。”
“明明是聪明人别总做傻事!”
“……”
陆繁星不知楚谦如何离开,就如不知他为何突然出现,为何给她说这些话?
她甘愿在这里面就是不想管以前的事,什么仇恨、什么情爱、什么乱七八糟的真相,她都不想管。
但他的一句话——
厉绍棠正踩着她父亲以及大哥的尸骨往上爬。
这句话,她无法忽视。
它就像是一只只蚂蚁钻入她四肢百骸,她无力驱逐,只能被其牵引。
大概一两个小时后,陆繁星戴上手铐脚镣被人强迫带出云城女子监狱——
她挣扎,“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就算是转监狱那应该也有正式批文,我要看批文,不然不走!”
监狱里的狱警多半都是孔武有力,即便是女人,那些捏在她臂膀上的手像是铁做的,疼得人直发颤——
她被塞进车里,那门被锁住。
车开动——
她看着原来的监狱越来越远,心里的不祥感越发凝结。
——
机场,楚谦接到一通电话,对方问:“事办的怎么样?”
“已经处理好,我想她会听进去——”
“该给的钱一分都不会少,我会让人将钱打到你户头,记得查收!”对方说。
楚谦捏紧手机,“不、不需要,这件事我无偿,我……愿意这么做,我也希望她能快点出来。”
是的,他也希望!
只是,他真的没办法做到像他这么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