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丰年欢天喜地地收拾着东西,东西还没收拾完,状元府里又来了人,让安丰年在院子里再住几日,待程舒志觅得良宅,再请他搬过去。
安丰年不情不愿地把刚收拾好的东西又收回去,心里计较着必定是安歌在程舒志耳边吹了枕边风,在心里暗骂安歌两声没良心,又在这座半新不破的院子里住起来。
程舒志的动作倒算是快,只两日,便找到了一处闲置的宅子
宅子也是座半新不旧的宅子,但胜在干净宽敞,是座三进三出的大院子,正门是两人高的朱红大门,门前砌着六阶楼梯,两旁各立着一尊石狮子。
安歌戴着斗笠,跟着程舒志,乘坐马车来到宅门前时,见到高大的大门,顿时便呆住了,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问:
“这是给我住的?”
程舒志点头,拉着安歌朝里走,边走边说:“你且先看看如何,还没定下来,你若是喜欢,今儿便让管家交了银子,我派人给你收拾收拾,过两日你就能搬进来住了。”
从宅子的大小上可以看出,主人家也是富贵大户,但它的格局却十分中规中矩,挑不出错处来,格局上亦没有出彩的地方。
安歌跟着程舒志穿过二道门,进入到内宅,宅子里已经许久不曾住人了,有些屋檐下结满了蛛网,但因院子都是由青石板一块接一块铺成的,鲜少是干土湿泥,故而没有杂草从生的景象。
“这座宅子好是好,但我和我爹俩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太过浪费了些,依我看,咱们找一处小宅子,四五间房子足够了。”
“怎么会是你们俩人住。”程舒志审量着这座宅子,“我觉得这儿就挺好的,到时候你搬进来,我给你买些丫鬟下人伺候着,下人一多,房间自然就住满了。再说,这里离我府上也近,咱们见面也方便。”
这处宅子距离程舒志的府邸确实近,只隔了一条街,夏日里吃过晚饭,若是想消失的话,从这儿到状元府,走一个来回,距离刚刚好。
“见面方便是方便,但我囊中羞涩,我爹又好赌,这么大的宅子,就算是我们交得了租金,也没多余的银钱再去请下人,养活一府上下啊。”
“既说了,这宅子是我送你的,一切花销自然是算我的,你只管安心住下来便是。”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咱们现在是一家人,我的便是你的。”
“这么大的院子,未免太过破费,依我看,咱们就找一处一进一出的小院子,足够我和我爹住就够了。”
“你若是嫌破费,那便继续住在我府上,这样我既省了买宅子的钱,也省了买下人的钱。”
程舒志捏住了安歌的软肋,他这样一说,安歌果然打着哈哈笑道:“我突然觉得这座宅子也不错,也不错,就这座宅子了?”
“就这座了。”程舒志笑着点头,把宅子大致看了一眼,便带着安歌回去了。因此处距离状元府不远,回去的路上,俩人并未上马车,而是并肩走着。
他们走得不疾不徐,马车被车夫赶了回去,只剩下大壮一个人在后头不远不近地跟着。
安歌刚刚得了程舒志一处宅子,心里快活之余,还有些不好意思,一出那座宅子的门,她便表现的十分殷勤,主动扯起程舒志的手,殷勤道:
“我打算回去之后,亲自给你做一桌丰盛的饭菜,你觉得如何?”
想到俩人初见时,在平安镖局,安歌在厨房里忙活了半天,连火都没有升起来的事,程舒志忙婉拒道:
“云清给你的那个迷魂之法,我已经翻译出来了,回去之后,我把译本给你,你好好看,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做饭这种事情上了。”
安歌果然一下子被《迷魂之法》吸引住,若不是在大街上,屁股后面又有大壮跟着,她绝对要扑过去,在程舒志脸上狠狠地亲上一口,以示激动。
因为《迷魂之法》的缘故,俩人回府的步伐不自觉加快,他们前脚刚进了状元府,还没等程舒志把《迷魂之法》的译本从他书案上堆积的厚厚的书册子上翻出来,交给安歌,后脚大壮便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还没到跟前,便激动地大喊道:
“少东家,东家回来了!”
“叔父回来了?”程舒志高兴地停住动作,他扭头冲安歌说道:“你在这儿乖乖等我,我去去便回。”
说着程舒志快步出了书房,朝前厅里走去。
前厅里,展云大大咧咧地坐在客座上,手里端着碗茶,笑呵呵地跟管家忠叔叙旧,他虽年过四十,但身体依旧健壮,说话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距离前厅还有一段路,程舒志便听见了展云的哈哈笑声。
展云这杯茶喝完了,忠叔立刻又给他续了一杯,边续杯边笑吟吟地问:“东家您这趟走镖可还顺利?”
“咱们千秋山庄的镖,江湖上哪个有胆子来劫!”展云哈哈笑着,“顺利得很,赚的银子又足以让我关上门吃上三年了。”
“叔父,镖局确实需要关门了。”适时程舒志破门而入。见到他,忠叔恭敬地行了个礼,展云直了直身子,并未起身,只是坐的端正了些。
“怎么?镖局你不打算再开下去了吗?”
“当初叔父您开这家镖局,为的是生计,如今咱们生计不愁,自然不必再过刀尖上舔生活的日子了。”
“我这一辈子,从十三岁开始,就跟着青云兄南征北战,过起了刀尖上舔生活的日子,冷不丁的,舒志你让我关上镖局在家里享清福,我还真不习惯。”
展云哈哈笑着,下一句便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关了镖局?”
“破风从北疆传回消息,所谓倭寇犯境,实则是孙友志自导自演的一场戏,破风的本事虽然高,但在北疆,终究是不能够站到明面上去,所以我关了镖局,请叔父您去北疆走一趟。”
北疆有倭寇犯境,展云在押镖途中也有听闻,大齐在北疆囤兵十万,倭寇所有人口加起来也不过十万,哪有胆子侵犯北疆。
展云当时便觉得其中有诈,程舒志的话,他并未觉得诧异。
“你和陛下已经开始行动了?”展云问。
程舒志点头:“北疆的那些守将们,大半都跟过父亲,和叔父您也是老相识,天底下,我最信的,便是您,所以我想让您去一趟北疆。”
“怕是不成,孙友志不会信我,就算我去了北疆,也难以帮到你什么。”
“这个叔父你不必担心,我已经打点好了。此番去北疆的,除了孙友志外,还有胡伯伯。您到了北疆,去找胡伯伯,他自然会设法把您安插到军队中。”
程舒志口中的胡伯伯,乃是宣威将军胡建林,虽没同展云出生入死过,却也是程舒志的父亲曾经的至交。
“胡建林?”展云一声问,见程舒志点头,展云两分不安地问,“他可信吗?”
“可信。”
展云没再多说什么,只问:“镖局什么时候关门?”
“尽快,北疆那边我已经安排好了,叔父你随时可以过去,另外.......”程舒志顿了顿,“叔父你还记得你离开时,在咱们镖局的那个叫林惠的小姑娘吗?”
展云记不得当初安歌的化名,但他记得她,一提到那个,展云的脸立刻耷拉下来,神经紧绷着,紧张地问:“她还在缠着你!?”
“她就是安丰禄的侄女,安府的堂小姐。”
展云有些发愣,他还没回过味来,程舒志接着说道:“安丰禄现在也和孙友志搅和到一起了,俩人成了亲家。”
“呵”展云冷笑一声,“亏得当初青云兄活着的时候,那般厚待安丰禄,没想到他竟是个狼心狗肺的玩意儿。既如此,你和那个女娃娃的婚事必须要退了,婚事可退了?”
程舒志摇头:“这正是我要和叔父你说的,我和她已经定下婚期,等到内贼铲除后,明年我便和她成亲。”
“你糊涂!”展云不由站起来,气得指着程舒志的鼻子教训道:“乱臣贼子的侄女,有什么好娶的!这门婚事无论如何,也得退了!”
“您一手把我拉扯长大,虽不是我的父亲,却胜似我父亲,旁的事我都能依您,唯独这件事不能。”
“我将此事告诉您,不是来征询您的意见,而是我已经决定好和她成亲,白头偕老,眼下她就住在府上,我希望叔父您对她能够和善些。”
程舒志虽然待人一向冰冷,可从小到大,确实没忤逆过展云什么的,他难得因为一个女人和展云对立一次,再加上之前展云和安歌之间的磕绊,展云便觉得安歌碍眼得很。
但展云不想因为一个女人,和程舒志生嫌隙,况且他也并非程舒志的亲生叔父,镖局和千秋山庄的人虽然称他一声东家,但实际上,严格来讲,他也像忠叔一样,只是程舒志的下属。
他约束不了程舒志什么,正是因为难以约束,故而展云心中更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