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程舒志坐在书案后面,他眼皮也没抬一下,冷淡问。
“志哥哥,不知道谁恶作剧,拿石头丢我,痛死我了。”李秀云把险些因吃痛而撒了的羹汤端到程舒志面前,捂着脑袋,嗲着嗓子轻跺脚嗔道。
“即有人拿石头丢你,便说明有人不爱让你在这儿待着,你打算几时走?”
李秀云嘴一撅,抱怨道:“除了志哥哥你,府上还有谁一个劲儿把我往外推啊,我不管,我不回去,爹爹让我过来伺候你,我如果回去了,少不得挨一顿发打,不如在这儿待着。”
“大壮哥,你说对吧。”说着李秀云朝大壮挤了挤眼。
大壮尴尬地冲李秀云笑笑,把信送到程舒志面前:“少东家,是给您的。”然后他才对李秀云说道,“你一个大姑娘,确实不好在这儿久待,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听,你如果不愿让管家送,吃了晌午饭,我送你回去。”
李秀云嘴撅的更高。
程舒志看着展开的皱巴巴的信,信封上的字迹他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了。他拆开信,看见信上的九个大字,立刻对李秀云说道:
“秀云,你先出去。”
李秀云不是傻子,直觉告诉她,信上必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她对程舒志防着自己有些难过,但不敢造次,还是乖乖出去了。
“少东家,怎么了?”
程舒志把信调个,给大壮看,大壮看见孙友志要谋反的消息,明显不诧异,他诧异的是,这封信是谁送来的。
“你看上面的字迹熟悉吗?”程舒志问。
大壮仔细看了看,“确实有些眼熟,可若是咱们自己人的话,也不会悄悄地给您送来封这样的信啊。”
“但如果不是自己人,为何又要把这样的消息告诉我?”程舒志自问自答,“除非他以为我不知道这个消息。”
他突然想到了安歌,再看信上的字迹,和安歌的字迹确实像得很,他急忙把信揣进怀里往外疾走,边走边激动地说道:
“是歌儿!”
程舒志走到院子里时,快速环顾四周一遍,已经没有人影儿,他急忙问门外耷拉着脑袋站着的李秀云:“方才你可看见是谁丢的你?”
李秀云摇摇脑袋:“没看见。”
“我倒是在那个屋顶上看见了一抹白影。”大壮指向安歌方才踩着的房檐,程舒志急忙朝那个方向跑过去,边跑边大声吩咐道: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人肯定还没走远,快让人去找!”
程舒志首当其中,跑到最前面,去追安歌,但他根本不知道安歌往哪个方向去了,四周环顾,莫说是人影了,就连猫猫狗狗的影子也没有。
大壮领着人随即追出来,程舒志看着门前几条岔路,立马将人分成几拨,让他们分散去找。
大壮领着人走了,程舒志选了一条路,他选的那一条,正是安歌离开时走的那一条,他刚要追过去,一辆马车缓缓从皇宫的方向驶来,马车里的人远远看到他,尖着嗓子大声喊道:
“状元爷!状元爷!”
程舒志只得折回去,他认出马车里坐的是云清身边的人,云清又是皇帝跟前的红人儿,故而下意识认为是皇帝有事找自己。
他扯出笑脸,来到马车前,等到太监从马车上走下来朝他行过礼后,才问:“可是陛下有事传召?”
太监从怀里摸出一张羊皮卷来递给程舒志,解释道:“是云请法师,云请法师让我来将它交给您。”
程舒志接过羊皮卷,羊皮卷上写着“迷魂之法”四个大字,以及密密麻麻的他看不懂的小字,他费解地问:
“云请法师这是何意?”
“这是给一位叫做安歌的姑娘的东西,云请法师只托我把它带来给您,说您自会转交给安歌姑娘。”
“安歌?”程舒志精神一震,急忙问:“法师认识歌儿?”
“这我便不清楚的,云请法师交代咱家办的时候,咱家办妥了,便要回去了。”
听闻太监要回去吗,程舒志急忙邀请太监进府,起码喝杯热茶再走,太监忙谢绝了,又上了马车,回了宫里。
他走之后,程舒志一头雾水地捏着羊皮卷,有些搞不清楚安歌究竟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云清,在他的印象里,安歌似乎和云清从无交集。
他和太监在门口闲谈的这些功夫里,大壮匆匆找了一圈,不见安歌的踪影,便已经气喘吁吁地回来了,他回来后,边喘着粗气,边摇头说道:
“附近的巷子和路找了一遍,根本不见安姑娘的影儿,少东家,会不会是您猜错了。”
“不,一定是她,不会错的!”程舒志笃定说一句,突然转过身走向拴马柱,他解下一匹骏马,同时把羊皮卷塞进怀里,道:
“我去宫里一趟,你派人继续找!”
“您去宫里做什么?”大壮追过去问。
“找云清!”程舒志话还没说完,便在风里拉了长腔,被风吹散了。
他骑的马儿是一匹枣红马,脚力比不上千里马,但比起寻常马儿来,要快上不少。很快,他的马儿便超过了先起步的太监的马车,一路绝尘朝宫里去。
云清虽住在宫里,但程舒志有一块自由出入皇宫的腰牌,这块腰牌是在他被封为状元的时候,皇帝赏赐给他的,凭此腰牌,程舒志入宫容易得很。
皇宫宽阔,若是用两条腿走,光是从第一道宫门,走到最后一道,也要少说两刻钟的时间,里面宫殿众多,生人若来,非得有个小太监领着,才能不迷路。
程舒志见云清的心焦,马儿一停在宫门外,便即刻抓了个小太监,让他领着自己去找云清。
此时云清正陪着皇帝在后花园里下棋,听见状元爷来了,俩人皆是一愣,随即皇帝便让人把状元爷请进来。
穿过雕梁画栋的抄手回廊,踩着光滑青玉石板,程舒志走过一座又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终于来到了后花园。
皇宫的后花园也大得很,足有半个百花拂露园大,云清和皇帝坐在花园中心最大的亭子上,亭子四周有纱幔垂下来,映出影影绰绰地两个坐着的,几个站着的影儿来。
临近九月金秋,御花园里的菊花有些已经开了,芳香浓郁,园里种着的桂树也灿烂得很,风里尽是花香。
这样的好景色,是值得好好欣赏的,但程舒志现在一心都在安歌身上,再美的景色也难以留恋。
他快步走到亭外,郑重地朝亭子里穿红袍的男人行礼道:“见过陛下。”
若是安歌在场,她必然会惊讶,因为这位陛下,她是见过的,他正是程舒志口中的宋老爷——宋琅。
几个月前,在平安镖局外,他还问过安歌要不要跟他走。
宋琅抬眼笑吟吟地免了程舒志的礼,问他怎么来了,程舒志答道:“我有事来找云清兄。”
“找你的。”宋琅手掌在棋盘上方轻轻挥了挥,云清把棋子放进棋碗,转过身正面对着程舒志,问:“状元爷,怎么了?”
“你见过歌儿?”
没料想程舒志开口问的是安歌,云清一愣,木讷点头,“嗯啊”一声。
“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几天,她跟着我的马车到的京都。”
听到安歌竟然是跟着云清一起回的京都,程舒志先是一愣,后是一喜,他终是有安歌消息了。
“云清兄你可知歌儿现在何处?”
“他不该和你在一起吗?”云清纳闷地说道,“那天到了平安镇,她说要去镖局找你,于是我就把她在平安镇放下了,怎么,你没见到她?”
“歌儿现在在平安镇?”
“如果她没走的话,应该还在。”
程舒志气得只想往自己脑门上来一巴掌,他怎么就那么糊涂,他来了京城,安歌不知他在京城的下落,自然是要去到平安镇去找他的。
打听到安歌的消息,程舒志慌忙又走了,他来的匆匆吗,去的也匆匆,云清晃着脑袋,叹道:
“现在的年轻人啊,干什么风风火火的,一点儿也不似我们稳重咯。”
宋琅好笑地说道:“你也不过比他长了三岁。”他盯着程舒志匆匆而去的背影,略有些担忧地说道:
“舒志对他那位未婚妻似乎上心得很,我听人说,近几日他一直在找他那位未婚妻的下落,如此一来,怕是会沉迷风月,耽误正事啊。”
云清显然不怯宋琅,他拾起一子落在棋盘上,淡然道:“师傅当年夜观星象,曾断言两件事,一是天下将乱,二是麒麟子横空出世,眼下第一件事马上就要应验,至于第二件——”
“素真道长不是说过,他便是麒麟子吗?”
“师叔占卜的本事,比起我师傅来要差上一截儿,此时不敢妄言,但麒麟子必然和他有关就是了。”
“他若当真是麒麟子,岂能沉迷风月事。”宋琅眉头蹙起。
云清笑一声,一挑眉,看向宋琅道:“陛下您是天子,到如今,不也依旧在执着那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