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观的老道要价再高,安诗诗也不心疼那点儿银子,只要他能帮自己除了心头刺,哪怕是把自己一半嫁妆给他,安诗诗也心甘情愿。
老道把她带到客厅里去,一壶热茶凉透了,俩人还没有说完话,一直到日薄西山,价钱谈妥了,其他的也都说妥了,老道才跟着马车去了安府。
连续两夜的惊吓,令安丰禄在入夜后,再不敢独处,几乎把阖府上下都聚在自己卧室内外,让他们给自己壮胆。
安歌晓得后,乐得发笑,决定今夜休息一夜,早早地就睡下了。
安丰禄两夜不得好眠,安歌同样两夜不得好眠,头一沾枕头,便沉沉睡去了,清瑶和杏儿躺在隔壁犯房间,遥遥相对的两张床上。
杏儿一贯胆小,府里一闹鬼,她不敢吹灯,也不敢睡,手里摆弄着红头绳,盯着影影绰绰的窗,小声问:
“瑶姐姐,你说大小姐今儿能把法师请来吗?”
“法师?”
“怎么?瑶姐姐你不知道吗?”杏儿翻了个身,从床上半爬起来,手肘支撑着上半身,张着脖子看清瑶,解惑道:“老爷要请法师做法驱鬼,上午大小姐就出去,去找法师了。”
白日里,阖府的人都凑到了安丰禄跟前,唯有清瑶和安歌没去凑热闹,她们只晓得安丰禄要请法师做法,却不知道安诗诗已经去请了。
“你知道大小姐去哪儿请的法师吗?”
杏儿摇摇脑袋:“不知道。”
清瑶不接话了,她也盯着影影绰绰的窗发呆。
请法师做法,她没什么怕的,毕竟府上闹的根本不是鬼,但去请法师的人是安诗诗......
清瑶突然觉得十分不对劲,府上这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她一个姑娘家去请法师了?她想了又想,突然掀开被子坐起来,开始穿鞋。
“瑶姐姐,你干什么去?”
“我突然觉得咱们房子里阴嗖嗖的,憋得慌,所以打算去个人多的地方凑合一夜,杏儿你去不去?”
杏儿本就胆小,一听清瑶要走,急忙也从床上起来,蹬上鞋套上衣裳,跟着清瑶出门了。
此时府里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莫过与安丰禄的卧室。
俩人提着灯笼,径直朝安丰禄的卧室走,一路上无人,只有风阵阵,平时清凉的风,因为闹鬼的缘故,也让人觉得凉飕飕的、阴风阵阵。
一路上,杏儿紧紧抓着清瑶的胳膊,不敢离开她半步,好不容易要捱到安丰禄的卧室,她们便听见一阵尖叫声,从卧室方向跑出来几个下人。
杏儿被吓得浑身一震,跟着尖叫出声,抓清瑶抓得更紧,不由地把头埋进清瑶怀里,尖叫道:“鬼、鬼啊!”
听见她一声喊,人群变得更加骚动,安丰禄强壮镇定地坐在人群中间,随手指向一个人,让他去窸窣作响的墙角看。
下人壮着胆子,视死如归地朝墙角走,还没走到,便“嗖”地一下,从地面窜出一道白影,吓得周围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再定眼一看,原来是只白猫。
安丰禄松了一口气,然后怒瞪这些人一眼,骂道:“一群没用的东西!”
然后他看一眼天色,问:“小姐还没回来吗?”
话音还没落,门卫便从大门口急里忙慌地跑过来,边跑边大喊道:“小姐带着一位道长回来了!”
安丰禄精神一提,连忙站起来去门口迎,清瑶听见门外的喊声,甩开杏儿,也抬脚朝门口走。
安诗诗已经带着老道进门来,三拨人在二道门那儿碰上,清瑶急忙拉着杏儿躲进了下人中间,安丰禄热情地走到老道面前,老道却不理他。
老道手里拿着一个摇铃,背上背着一个木匣子,木匣子里插着一把桃木剑还有许多奇奇怪的小物件。他一进门,便高举摇铃左摇右晃,口中念念有词,姿态举止颇为怪异。
安诗诗瞧着安丰禄尴尬,急忙跑过来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解释道:“爹,道长这是在做法,惊扰不得。”
安丰禄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只见老道一路摇着铃儿朝后院里走,按照安诗诗事先给出的信息,他一对鼠眼滴溜儿转着,寻找老枣树残留的树桩。
找到了,便见老道装腔作势转了几个圈,径直走到树桩面前,抽出背后桃木剑凭空画了几道符,桃木剑“歘歘”舞两下,最后朝树桩上一刺,大“喝”一声!
“嘎”适时后院响起两声乌鸦的叫声。
老道颇为潇洒地收了剑,深吐纳一口气,才缓缓睁开眼皮,看向安丰禄,故作高深道:“邪祟的根基已经被我伤了,今夜不会再出来作怪了。”
安丰禄松一口气,问:“道长您是把它给收了?”
老道摇摇头,“它的怨念很深,而且它的魂儿附着在活人身上藏起来了,一时半会儿难找。今夜我伤了它的根基,它不会再出来作怪,要把它揪出来彻底收了,还得我明日借着日光,仔细看过府上风水后,再行商定。”
“这、这闹鬼和风水有什么关系?”
“你有所不知了,风水也分阴阳好坏,若是风水属阴,便是养魂儿的好地方,自然就闹鬼了。”
安丰禄忙不迭地点头,说确实是自己孤陋寡闻。
老道收了安诗诗的金钱,不和安丰禄多扯别的,他又装腔作势往前走了两步,目光一扫,扫到安歌住的房间的后墙,目光一滞,有精光流露,精光很快收敛,他再看向安丰禄。
“我还怀疑有人在府上藏了邪祟之物,明日咱们还需好好地在府上搜上一搜。”
“邪祟之物?”安丰禄眉头一皱,不由道,“何人如此大胆!道长您放心,我这就派人去搜!”
老道口中的邪祟之物,现在还在安诗诗身上,他哪里肯让安丰禄即刻就搜啊,他立刻摆手拦道:
“晚上的阴气能增强邪气,你现在去搜,万一激怒了小人,便不好收场了,还是明儿一早吧。”
听老道这么说,安丰禄立刻收起心思,因这道长看起来有两分本事,他立刻遣散下人们,硬拉着道长和自己同宿一床,以保自己平安。
得知老道明日竟然要在府上搜邪祟之物,清瑶想起安歌扮鬼用的衣裳还藏在她房间里,心里一阵慌,找了个借口甩开杏儿,打算趁夜里,把它们拿到后院给烧了。
老道刚刚在府里假模假样地做了做法,让大家都心安不少,杏儿也敢自己提着灯笼回去了。
她刚走上就近的羊肠小道,小翠就提着一个包袱追上来,拦住她的去路。
面对小翠,杏儿一贯怯得很,急忙行礼。
她行完那些虚礼,小翠不耐烦地把包袱塞到她手里,小声吩咐道:“你想办法赶在天亮前,把它塞到安歌的房间里去。”
“这是什么?”杏儿好奇地打开包袱,看见里面的小纸人等东西,吓得差一点没把东西抛到地上,她急忙把包袱塞回去,摆手道,“不,我不行!我不行!”
“你不干?”小翠怒瞪杏儿一眼,吓得杏儿急忙垂下眼去,嗡里嗡气地说:
“我、我不能干对不起小姐的事。”
小翠冷笑一声,“你不干就算了,我这就回去告诉我家小姐,再把你收了我的钱,故意把安歌带到百花拂露园的事传出去,你觉得安歌如果知道你之前跟我们就串通过,她还会要你吗?”
“你知道主子不要的丫鬟,在这儿是什么下场吗?”小翠故意吓道,“轻则、杖毙!重则、把你转手卖到青楼里去,让你成为最低贱的妓子!”
对小翠来说,失去贞操显然要比失去性命严重得多。
她立刻吓得脸色惨白,小声哀求小翠不要这样做。
“想让我饶你,也可以,你把这些东西塞进安歌的房间里,我家小姐喜欢机灵的人儿,事成之后,她便把你接过来,到时候咱们便是姐妹了。”
“你想想,是跟在安歌身边有前途,还是跟着我们有希望?我可要提醒你,不要指望着安歌嫁给那个叫什么程舒志的男人之后,就能够飞上枝头当凤凰,他敢和孙公子叫板,恐怕到时候怎么死的也不知道!”
“你跟着安歌啊,快活不了!”
小翠一阵威逼利诱,再次把杏儿说得动心。
杏儿接过包袱,提着灯笼,像是猫一样,轻手轻脚、无声无息地溜到安歌的房门前。
她试探性地轻轻推了推门,发现门没锁,喜上眉梢,尽量小动作地推开门,灯也不敢点,摸着瞎,凭着印象小心翼翼地挪到衣柜前,小心翼翼地打开衣柜门,把包袱塞进了最下面的柜子里。
她关上柜门,蹑手蹑脚地回去,经过床边时,看见床上沉沉睡着的人儿,突然内心一阵愧疚,朝安歌拜了又拜,心里愧疚暗说道:
“小姐,您不要怪我,我实在不想被卖到青楼里去啊,我知道是我对不住您,可是、可是人往高处走,我也、我也是不得已啊。”
说完,杏儿提起裙边,小心地走出去,关好房门口,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