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就是那么奇妙,消防大院隔着栅栏那“惊鸿一瞥”,简洁和仪正风便算认识了。
其实简洁刚到白山村的第二天,小**仪正风便注意到了她:娇小的个子、短发、体恤、短牛仔裤、板鞋。
简洁怎么看都像是个青涩的高中生,一天到晚没心没肺、无忧无虑的样子,似乎从来没有过伤心事,但她走在路上旁若无人地抽烟、喝酒的样子,又分明是个有故事的青年。
如果被庄丰厚颜无耻地拦路纠缠,她会毫不避讳地打击、反调戏对方。
简洁偶尔还会背着吉他,穿过村庄,去山脚的空地上弹琴,那清新文艺而又自在不羁的画风与这个村庄的凌乱俗落格格不入。
但简洁本来就是一个心无所栖的外来客,无论何时,她都淡然而鲜明地自成一格。
仪正风眼中的简洁相貌平平,却透着不可言说的惊艳,妥妥地低调张扬、特立独行、充满傲娇、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不屑在意别人的眼光。
简洁的出现,像一阵山风,清凉凉地吹在这个挤满民工、俗落无趣、压抑躁动的逼仄村庄,不论她是否安静安分,如何与世无争,都会被关注,都会被议论。
因为有骚包的庄丰和一群鸡婆的中年男人们,加之简洁本身也是一个大大咧咧、我行我素的二缺。
有一次仪正风路过监理项目部门口,听见徐工和小付讲简洁去施工部蹭饭的事,于是停下来假装欣赏坝子里战友们打篮球,完美地进行了一场偷听。
他真是没有想到小丫头竟然能够乐呵呵的脸都没拉一下,三言两语就镇住了那群民工爱鸡婆的疯,至少那之后他们确实不敢像以前那样明目张胆、大声舞气地叨叨简洁的闲话了。
简洁!呵呵!仪正风笑笑,心底突然生出一种想要和简洁打交道的冲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于是赶紧走开,一边暗骂自己“傻逼”。
想什么呢?仪正风鄙视地问自己。
但想要和简洁打交道的想法却像种子遇见了春泥,在仪正风心里生根发芽,倔强生长。
简洁并不知道,她和仪正风隔着栅栏插肩而过的时候,那一愣神的功夫,她冲着仪正风傻笑了,笑得小**瞬间失去了平衡,胸腔里春心荡漾。
那天晚上熄灯后,仪正风失眠了半夜,梦里都是简洁若即若离、触手可及却又永不可及的身影。
于是第二天晚饭后仪正风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没有和战友一起打篮球,他蹲在宿舍门口玩手机,似有意似无意地透过大门往外看。
因为直线距离大约50米便是简洁下楼之后必经的路口,简洁每天晚饭后都会出门散步,风雨无阻,雷打不动。
那天晚饭后背着吉他的简洁便和仪正风在消防大院的铁门外再次“不期而遇”了,因为挡住了彼此的去路,他们都停了下来。
仪正风看着简洁,期待简洁先说话,或者他先打招呼也可以。
“你!”简洁本来埋头走路的,突然被挡住,她抬头一看面前的少年,竟然是昨天那个兵蛋子,觉得不可思议。
“啊!”仪正风乐了,赶紧搭话,“你背的这个是什么啊?”
“吉他。”简洁于是回答。
“你背着这么个东西去哪里呢?”
“……”简洁看着仪正风,感觉一阵无语,索性白了对方一眼,“爱去哪里去哪里。”
“是那边山脚吧?我有时候散步也走那边。”
“嗯。”关我什么事?
“你会弹很多曲子吗?”
“以后会。”
“你这个……呃……吉他,贵吗?”
“价值连城你信吗?”
“信!”仪正风想都没想就回答说。
简洁笑笑,没说什么。
“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守护,这种守护也许对别人来说轻于鸿毛,但对自己来说重于泰山,所以价值连城也不过分。”仪正风接着说。
简洁依旧笑笑,不置可否,但心里却表示认可,这个小**还是有点思想的。
可是简洁不说话,仪正风就觉得尴尬了,他不自在地地挠了挠椭圆的头顶,东拉西扯,没话找话。
“听监理的人说你们检测的人都是四川的?”
仪正风一边想话题一边调整步伐,跟着简洁的步调并肩齐行,画面和谐得就像两个老朋友在边走边聊。
“大部分是。”简洁懒洋洋地回答。
“你怎么会选择野外工作呢?条件太艰苦了对女孩子来说。”
“我喜欢。”简洁接地气地高冷回答,转而问仪正风,“你不也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吗?”
“部队安排的没办法啊!这里的工程一结束,我们就会被调到其他地方去。你每天工作都做些什么?”
“数据、表格、文档。你呢?”
“择菜、做饭、洗碗。”
“噗~看不出来,你还是炊事班长!”简洁忍不住笑了,有那么一点惊讶,又有那么一刻分神,喃喃地说,“他以前在侦察连。”
“啊?”仪正风一脸短暂的懵逼,看着简洁。
“哦,我说看不出来你还会做饭。”简洁立马回过神来。
“嗨,小case的嘛,厨房里那点事儿,怎么难得到我!我可是我们连有名的大厨!”仪正风说着嘚瑟得扭了起来。
“幼稚!”简洁鄙视说。
“你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至多,我都满二十二了。”所以说,你才幼稚呢!仪正风一副大哥哥甚至大叔老爷爷的表情。
“小屁孩儿!”简洁觉得好笑,径自走路,不再跟他说话。
仪正风颠儿颠儿地跟着简洁,又问:“听说你是名牌大学毕业?大学好玩吗?大学是个什么样子啊?”
简洁沉默。
走到山脚,简洁选了块石头坐下,自顾练习吉他。
仪正风则搬了块石头坐到简洁近前。
然而只安静了一会儿,他又开始说了:“这个吉他声音还不错!”
“嗯。”简洁根本不想回答他。
“欸,你弹的这个歌叫什么名字?”他又问。
“虫儿飞。”简洁赖着性子。
“女孩子弹吉他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
“你为什么只弹琴不唱歌啊?”
……
“你的吉他是跟谁学的?”
……
“你为什么要摁着这些格子是什么意思啊?”
……
“这个……”
“你再呱唧,要么你走远!要么你滚远!”简洁最讨厌在自己想要清净的时候被喋喋不休,她内心一阵抓狂,突然就生气了。
“哦!”仪正风于是闭嘴。
但没过几秒他拍死了一只叮在他腿肚子上的蚊子,又说话了,“好多蚊子啊,把你的花露水借给我用用呗。”
简洁翻了翻白眼,将花露水扔给仪正风,仪正风才终于安静。
然而他安静却并不安分,简洁练琴不停,仪正风喷花露水也没停过,不到一个小时,满满的一大瓶花露水被他喷了个精光。
“没有了!”他扬起空瓶子朝简洁晃。
“你把它喝了吗?”简洁只觉得脑门上直冒黑线,无数乌鸦“呱”“呱”地飞过。
“呃!”仪正风自觉有些尴尬,竟然不好意思地挠头,“我明天买一瓶赔给你吧。”
“我觉得买一箱比较合适,这样我就不用担心下次你再问我借了,我直接送你两瓶。”简洁收起吉他,起身便走。
“这就又走啦?”仪正风问。
“不走留在这被蚊子吃掉吗?”简洁没好气地说,却又忍不住好笑,从来没有见过像眼前这个小屁孩那样喷花露水的,一个十足的二货。
仪正风赶紧跟上简洁,尽量与她并肩齐行:“欸,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你姐。”
“我还叫你哥呢。真的,你叫什么名字?”
“简洁。”
“jian jie?”
“简单的简,洁白的洁。”
“名字挺好听的!我叫仪正风,礼仪的仪,正气的正,风,风,吹风的风,你可以叫我风哥。”
“‘一阵疯‘,好名字!”
简洁说着朝仪正风竖了个大拇指,笑得充满魔性,接着说道。
“不过我觉得你叫‘问题少年‘更加合适。贴切!各种莫名其妙‘问题少年‘!无厘头‘问题少年‘!脑子被门夹了‘问题少年‘!跟屁虫‘问题少年‘!哈哈!花露水‘问题少年‘!”
简洁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幽默,笑得肆无忌惮。
仪正风想想,也觉得好笑,不由地在心里叮嘱自己一定不能忘记买花露水还给人家。
回到大院,战友们打篮球还打得火热,监理小付和施工的几个青年也加入了进来,于是他们打起了友谊赛。
仪正风一眼看见五短身材的庄丰竟然也在赛场,突然就不开心了,他转身回到宿舍,觉得连平常基情深厚的战友都不再可爱了,他们竟然跟那个不要脸的人一起打球!
这让仪正风感到无比失望,他踢了踢挡在面前的凳子,暗暗发誓,明天早上的早餐,一定要多放盐,咸死这群没良心的王八蛋。
中午也不煮肉给他们吃了,煮土豆炖白菜,不放盐,把他们一个个都淡出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