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荏苒,两年的军旅生活转瞬即逝,贝加即将退伍,重返百态世间,除了有些不知所措和伤感之余,贝加内心更多的是来自情感的矛盾和煎熬,那个叫简洁的女人,愚蠢、堕落而绝情,偏偏他无法割舍。
爱恨皆恼,活该被折磨得前所未有地痛苦,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然而事实便是如此,感情面前,再大的尊严也斗不过满心的自我作贱。
贝加反复纠结,最后索性在空间发表了一句说说迫使自己不再摇摆不定。
还是去见她吧!他说。
似乎只是不经意,轻描淡写,朋友甚至打趣他说“当兵也不误勾兑小情人”。
当然个中滋味,只有彼此才能体会。
简洁也真是傻得可爱,又蠢得可恨,直到看到贝加的说说,她才一阵激烈的脑抽风,大彻大悟徐笑半年前诓她结婚的深远用意,不仅要留住她,还要彻底撕裂她与贝加最后的可能。
如此用心,不可谓不良苦,也不可谓不残忍,然而简洁自己也信奉“爱是自私”论。
不能怪徐笑,简洁便只能怪自己是一只笨到无可救药的猪,不爱一个男人,却又以不可饶恕的方式企图与贝加决裂。
如果那个雪夜之后,贝加真的与简洁“阡陌交通,老死不相往来”,毫无疑问,后来的现在,简洁不会这般难受。
可爱就是那么卑微作贱、不可理喻,愚昧地凌驾于公正和理智之上。
当然贝加也自私地爱着简洁,割舍不下简洁,他知道这两年简洁和他一样,心里很不好受,被感情和现实虐得比狗还狼狈。
只是他不能理解,冰雪聪明如她,怎么会……突然之间,智商和情商都全残了。
要不怎么说,感情,就是让人不断地犯贱,直到作死,无贱可犯呢?
贝加退伍之后回到成都,他恨不能立即就去见简洁,他甚至自欺欺人地编排了各种理由,可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却鼓不起厚颜无耻的勇气。
简洁也掐算着日子,她自然是一千一万个想见贝加,却又觉得不能见、不该见,无颜相见。
简洁内心矛盾重重、痛苦不堪,她想到死,逃避并解脱,一了百了,于是背着吉他去往刀刃崖,她实在是想要自私地试试,纵身一跃会不会得来彻底的解脱。
然而世事就是这么奇妙到不可理喻,竟然教简洁在途中遇到了酷似贝加的秦小武,于是阴差阳错地地坐过了站,并与之神差鬼使地一夜情乱。
如果说之前简洁一直坚信自己是个好人,即使和徐笑之间的种种认真与荒诞,她也一直坚信自己是个好人,那么秦小武之后,冷静了她,却也彻底打乱了她。
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简洁忍不住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一个乖乖女、好学生,一步步堕落沦陷,抽烟、喝酒、同居、劈腿、一夜情……每一步,都走得偏执激烈,惨不忍睹。
可我还是那个我啊!可我还是那个我啊!可我还是那个我啊!简洁难受地蹲在地上,双手抱头。
小黑人儿走了很远,迷了路,受了伤,小白人儿却在原地,不忘初心。
好傻是不是?以为等在原地,就可以遇见,却只忘了,要等的人,也在拐弯。
贝加说要来见我,为何迟迟不来?
呵呵,我是他胸口刺穿的刀,是他的心痛和耻辱,他怎么会来见一个如此不堪的女人呢?
他会来见我!
他不会来见我!
他会来见我!
他不会来见我!
他会……
时间一天天过去,贝加始终没有出现,简洁神经紧绷,濒临崩溃,她无心上课,也无心再按时组织校园吉他爱好者聚会。
退出吉他协会之后,简洁常背着吉他去新操场、三棵白桦树或者滨河路的草坪练琴,渐渐认识了一群和她一样的“孤魂野鬼”,不久之后大家推荐她牵头组织每周五户外交流聚会。
那天下午简洁逃到三棵白桦树,坐在树下抽了一下午的烟。
长久以来的精神压力让简洁疲惫不堪,她不知不觉倚着白桦树便睡着了,醒来已经天黑,远处霓虹依稀,冷清的濑溪河水、风和满地枯黄的落叶、河岸上数不清的小蟾蜍在落叶间爬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孤独、恐惧、悲伤像潮水一般訇然来袭,淹没得简洁无法呼吸,她心中一震,“哇”地便哭了出来,歇斯底里,哭到崩溃。
第二天简洁去了小滩庵,并决定在寺庙借宿。
贝加终究还是坐上了去荣昌的大巴,并出现在简洁面前。
时隔两年。
他们就那样站在彼此面前,没有问候,没有寒暄,什么也没有说,然后并排着在校园里默默地走着,一起去食堂吃了个午饭,又默默地并肩而行,去到濑溪河边。
简洁停下来,望着贝加:我们,无话可说了吗?
“你,还是来了。”简洁说,她努力想笑,却笑不出来。
“我来是想问你,你真的,和那个人结婚了?我不相信别人的谣言,要听你亲口说,我只相信你。”贝加定定地看着简洁。
简洁红了眼眶,眼泪“唰”地涌落,她赶紧别过头,面向濑溪河,她想了很多种有关他们再次见面的场景,却没有想到是这样一句开头。
简洁擦掉泪水,回答:“是!”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和他结婚?”不愿意等我?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贝加明知他等来的会是简洁不可否认的回答,却固执地非要亲口问她,然后不争气地激动、愤怒、嘶吼:“我恨不能一把掐死你,你知道吗?”
“如果这样我反倒会很开心。”简洁突然眼眸一亮,回过头来期待地看着贝加,眼神深处,一抹绝望和希冀疯狂。
贝加错愕,直愣愣地看着简洁,想看出她的故意和口是心非,这一看,却坠入了她渴望被他掐死的迫切的眼眸。
贝加捏紧拳头很久,又松开,他强忍想要拥吻简洁的冲动,转身坐了下来,看着河流上游,再远处,依稀可见青石桥。
简洁拉了拉衣摆,在贝加身旁坐下,却不看远方,只固执地看着贝加。
你知道吗?我勾勒了很多我们相遇的场景,怎么见面,怎么说,怎么不悲伤怎么样欢乐,可是却抵不住,见面那一刻,竟深深地,深深地沉默,忘了说“好久不见”,我们都忘了说。
他们安静地坐在岸边,又没了话语,突然起了风,简洁吃冷,不由得裹了裹外套。贝加起身扶她:“我送你回去!”
简洁没有回答,起身跟在贝加身后,贝加送她到曾经的宿舍楼下:“进去吧。”
“你呢?”简洁问。
“我想一个人走走,有事给你打电话。”贝加说完转身便走。
简洁梦游般回到宿舍,打开宿舍门,去到自己空荡荡的床位,愣愣地坐着,又失魂落魄地倚在床柱上。
电话响起的时候她触电般起身,是贝加,她接通电话。
“喂!”
“我在火车站,已经买票了,过几分钟就上车,不想和你说的,怎么做都怕你难过……”
简洁感觉被五雷轰顶,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不知道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固执地沉默着,懵了。
“喂?乖乖?你在听吗?乖乖?”贝加有些担心,焦虑不安。
简洁走到门口,又靠在门框上,似乎终于有了依托,心中的憋闷压抑难过愤怒像决堤的洪水一涌而出,迫使她激动异常,口不择言。
“你走!你们都走!滚!凭什么你们可以自以为是?你们都考虑到了自己!你们都能掐会算计!我只是你们感情的工具,我任性!我荒谬!我一错再错,我活该!都滚啊!我不需要谁爱!不需要谁照顾!不需要谁理解怜悯!都滚出我的世界,永远不要再出现……”
终于,简洁撕裂了,崩溃了,贝加说什么她再也听不见,也不要听,她挂掉电话,失心疯地跑了出去。
泪水止不住地涌出,世界模糊得如同置身迷雾,要去哪里简洁也不知道,她只管跑。
路上遇到粽子,又遇到段熙,他们紧着问她“怎么呢石头”,简洁口齿不清地呢喃了一句“你别管”,人已经跑开。
她是真的伤心绝望了,才落得如此失魂落魄。
简洁跑出学校,沿着濑溪河,一路跌撞着直到三棵白桦树,猛地匍匐在地。
贝加有想到简洁会难过,会哭,但他没想到简洁会如此撕裂崩溃,他扔掉车票撒腿便跑,想也没想就去往河边,远远地看到简洁恍恍惚惚地跑下阶梯,沿着河又往前跑,一路跌撞,手机掉到地上又颠下堤坝。
简洁任自己倒在满地枯黄的落叶之上,她不想看见这个世界,于是用围巾掩面,继续恸哭。
寒风咧咧,河水清冷,草木凋零,漫山遍野一派衰败的景象,所有的一切,都毫无生气。
贝加站在离简洁不远的芭蕉树旁,看着倒在地上掩面恸哭的简洁,他的眼眶也红了,泪水泛出,他怀念当年那个和自己在校园漫步,穿着鹅黄外套的女孩。
贝加仰天长叹,却不知道该问谁:那个躺在长椅上微笑着睡着的女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