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那棵参天的梧桐巨树叶子全部掉落,着陆后化为冰,冒着温暖的雾气,只剩巨大的躯干沉着地站在那里。
简洁蜷伏在树下,安心地睡着,呓语呢喃,天荒地老。
一觉醒来,简洁再次失忆,她忘记了其它所有,只赌气一般固执地记得:“谨定于某年某月某日与徐笑裸婚”。
简洁答应与徐笑结婚,并且同意把婚期定在她的生日。
但从那一天起,她却好希望每一天都像一年甚至一辈子那么长,她希望那一天就在那么远的地方,永远不要到来。
然而暑假终究还是来了,简洁回到成都,回到徐笑身边,和徐笑一起欢天喜地地,为他们的裸婚忙碌。
简洁高兴着,却又不明所以地失魂落魄,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却又想不出来。
说服妈妈拿到户口本后,简洁突然很严肃地问徐笑:“如果我们明天结婚,后天我就要求离婚,你会答应吗?”
“如果你真心想,我会答应。”徐笑宠溺地说。
“不骗我?”简洁侧着脸,昂着脑袋追问,“骗了我你就是小狗。”
“不骗你!”
“为什么?”简洁不甘心地又问。
“因为我爱你,傻瓜,你的开心,就是我的快乐,你的快乐,就是我的幸福。再说了,如果你想离开我远走高飞,我留住了你的人,却留不住你的心,对你对我,都是一种残忍,不是吗?”
“嗯……”简洁想了想,“那我们结婚吧!”
说着简洁把手中的户口本扔给徐笑。
那天是7月4号,两个人乘车去县政府领证。
结婚?
婚姻登记处的工作人员各种不可思议地打量他们:你们确定今天领证?
“74,气死哦!”有人甚至好心地提醒。
简洁这才环顾四周,偌大的大厅里,竟然连离婚的人都没有,她好笑地瞪了一眼徐笑。
择日不如撞日咯,徐笑有些憨乐,回简洁宠溺的一笑。
火星人!简洁白他一眼。
那天,徐笑穿了件旧到褪色还破了几个小洞的棉质体恤,简洁则穿了件灰底黑点的棉质背心,两个人都是短裤、拖鞋,徐笑顶个裸边寸头,简洁也是随意将不长的头发挽起,素面朝天。
民政局外有一家理发店,徐笑看了看简洁,讨好地说:“老婆,我想进去刮一下胡子,不然感觉显老。”
本来就老!简洁心中嘀咕,但看到徐笑满脸谄媚,她又觉得好笑,于是自己往理发店一头先扎了进去。
徐笑迅速地刮掉胡子,将简洁让到升降椅上。
“干嘛啊?”简洁问。
“你这个发型很好看,再给你修一下刘海,就完美了!”徐笑说着,从展示台上挑了一把发剪,超细致地为简洁修刘海。
“切!”简洁表面上不以为然,心里却升起嘚瑟的小泡泡。
拍照的时候徐笑将个子相对娇小的简洁托起来和他齐平,两个人贴面而笑,温馨美好。
“看,都露了八颗牙齿欸!”简洁高兴地蹦着,将结婚证递到徐笑面前,又收回来自顾欣赏。
简洁看了半天,突然拍了一下徐笑说:“欸,你怎么可以拍得这么帅啊?你没这么好看。”
“那你怎么可以拍得这么漂亮呢?不过你本来就很漂亮!”徐笑认真地看着他们的结婚照,也好笑地说,心里却不服气地想:你都拍得那么漂亮,我怎么不可以也帅气一回?
“怪我咯!”简洁哈哈一笑,又突然收住笑,有些伤感地想:“结婚照拍得这么好看,以后分手都要舍不得,怕下次(结婚)拍得不会这么好看。”
“你怎么啦?”徐笑看简洁突然晴转阴,摸摸她的头,问。
“画面太美好,怕以后会舍不得分手,心好纠结啊!”
“那就天长地久,不分手嘛。”
你敢反悔!简洁恶狠狠地白了徐笑一眼,此时无声胜有声。
“傻瓜!放心吧,就算结婚了,也会像以前一样对你好,甚至比以前更好,知道你受不得委屈和束缚,所以啊,你和以前一样自由,想飞多高飞多高,想跑多远跑多远,我只会因为婚姻而更加照顾你,绝不会拿婚姻来绑架你。”
“……那,不许反悔,不然我永远不理你。”简洁昂着头,满满都是优越感和幸福爆棚,小女人起来,俗套的矫情也分分钟出神入化。
徐笑认真地看着简洁,有那么一点委屈,诚恳地说:“我知道追你的人很多,你又这么优秀,年轻漂亮,所以就算我们结婚了,你也一样可以约会,可以恋爱,甚至……如果你出轨了,我也会选择原谅你,但是我发誓,我只爱你,绝对不会出轨!”
当徐笑说出这样一番伟大的誓言,简洁似乎应该感动、庆幸、痛哭流涕,这样宽容大度的老公真的,太珍稀了。
简洁却突然觉得悲哀与愤怒,她看着徐笑,冲他笑了笑,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但却在心里狠狠地扇了他一耳光,并冷冷地说:
“如果我简洁都出轨了,你还有资格原谅与否吗?”
但当徐笑讨好地递给简洁一盒冰激凌,简洁的心便立马妥协放空,被冰激凌占得满满当当。
他们回小镇和妈妈告别,两天后回到成都市区,准备宴请朋友。
那天也是简洁的生日。
二十多个年轻人围坐了两桌,大多是徐笑在成都新交的朋友,简洁的朋友屈指可数:挥锅、胖娃和他的女朋友、刘诗仙、张班……
徐良也在成都,但他说有事来不了。
其余便是来自天南地北的电话和短信:简哥哥/臭石头/洁宝/亲爱哒,生日快乐!新婚快乐……
大家聊着天,自然熟络,似乎是老朋友聚会。
徐笑拿出扑克,陪大家玩抽奖,抽到大王可以获赠一把全手工面单民谣。
徐笑耿直地先选出大王,然后按人数数出n-1张牌和大王混在一起……
刘诗仙和张班悄悄地抽身去马路对面的福彩店,以简洁的生日和手机号买了两张彩票,装在信封里,送给简洁。
“干嘛?干嘛呀?要违法乱纪扰乱社会治安是不是?”简洁以为二人竟敢公然送礼,铁面无私地叫嚣了起来。
“梦啥呢?大白天的!今天爷们心情好,买张彩票给你做纪念。”刘诗仙鄙视地说。
“万一中了五百万呢?”简洁接过信封宝贝地瞅着,两眼放光,似乎信封里真装着五百万。
“根据概率论,这个事件还是有可能发生的。”张班乐观地说。
“哈哈哈哈哈……”简洁发出了魔性的笑声。
开饭的时候,徐笑起身说了几句客套话,俗落却真诚,然后他和简洁一起举杯向大家致敬谢,大家也纷纷回敬并各种花式祝福,但终归不出新婚快乐、早生贵子、执子之手、白头偕老等等。
轮到胖娃的时候,他乐呵呵地举杯起身,一本正经地面向简洁二人:
“嗯,那个,我不怎么会说话,你们别笑我,嗯……那个,石头生日快乐!新婚快乐!”但紧接着他又脑回路受阻地接了句:“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这货是来拆台的吗?胖娃也立马反应了过来,窘迫异常,不知该如何是好。
简洁苦笑,哀怨地看着胖娃:你丫咒我呢?又转向徐笑:“徐大哥,你以后每年今天都得和我办酒席了,这货祝我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呢!”
一席话化尴尬为笑场,胖娃脸红到了脖子,憨笑着,不好意思地直挠头,被简洁看在眼里:“你笑屁!罚酒三碗!”
因为大多都是上班族,午饭后大家便散了场,各忙各的,徐笑看店(他们租了一间20平米的临街铺面,作为自由指尖的实体店),简洁送挥锅去车站,然后折回家睡了个午觉。
简洁醒来已是黄昏,她去到店里,正巧又来了一个学生和几个朋友,只剩她和徐笑还没吃晚饭,于是去斜对门儿要了两份盒饭应付。
一群不懂事的家伙生生耗到晚上十一点多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简洁玩了会儿电脑,又去坐在高脚凳子上,等成了傻瓜。
徐笑最后又打理了一下店里的卫生,将音响搬到车上,又背上吉他,才走过去宠溺地摸摸简洁的头,又抚了抚她的满是困意的眉角和额头。
“走,哥哥带你去一个地方!”
“哪儿啊?”简洁耷拉着脸,浑身困到痉挛。
“九眼桥!唱歌给你听,今天晚上只为你唱。”徐笑说着有些激动,满脸期待地看着简洁,生怕她不接受。
简洁一个激灵,霎时来了精神,她一个劲地点头:“好啊!好啊!”
人便蹭地便从凳子上跳了下来。
“带上相机,你喜欢拍照。”徐笑赶紧把相机递给简洁。
“出发!哈哈。”前一秒还困到绝望的简洁蹦哒着去到门口,又停下来等徐笑。
去到九眼桥,他们在第一次相遇的地方停下来。
徐笑为简洁弹唱《难道》、《遇见》、《天使的翅膀》、《旋木》、《没皮没脸的孩子》……
简洁坐在徐笑身边,有人经过并驻足,简洁就跑过去递给对方相机:
“我们今天结婚,帮忙拍个结婚照吧!谢谢!”
深夜的九眼桥,霓虹、桥、流水,偶尔的行人和车辆,为简洁深情歌唱的徐笑,和听徐笑深情歌唱的简洁,星空下、夜色里,宛如画境。
已无更美!